海风似乎也变得慢了下来,浪花拍在礁石上,渐渐静止了。孔臻怡的声音低了下去,“你听到了?”
虞婉宜修饰着自己的声音,回答道:“我听到了。”
孔臻怡笑了一声,很轻:“那他说的时候,你觉得惊讶吗?”
虞婉宜:“不惊讶。因为我也是那样的。”
许临濯的拒绝说得隐晦,可孔臻怡一瞬间便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孔臻怡那时所谓的喜欢是什么。是虚荣,攀比,是因为她觉得和许临濯在一起会很有面子。
孔臻怡把和一位优秀的男性在一起,视作了一件能够增加自己价值感的事情,或者说不止是她,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她们喜欢的并不是许临濯这个人,而是他所代表的光环。
剥离开一切外物,她们甚至说不出自己欣赏许临濯什么。
“我没想到他会看出来。其实我也只是迷迷糊糊地意识到,我的喜欢很轻微,但他直白地说出来的那一刻,我才清晰地发现,我确实是的。”
孔臻怡看着远处的海面,风吹开她的黏在她面颊上的头发:“婉宜,我那时觉得那么难过,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
“而是因为我也觉得,他不该喜欢我。”
“我知道。”虞婉宜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我知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这么难过,臻怡,我都明白的。因为我也是。”
所以她那天收回了那封本来已经送出的表白信,不止是因为孔臻怡是她的好朋友,还是因为,她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许临濯不会喜欢她,无论如何都不会。
虞婉宜记得刚进入高中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那时的她渴望被注视,渴望成为人群的中心,她希望自己被人羡慕,她表面上装作不争不抢,实际要强至极,所以经常暗暗地和其他人较劲。
她喜欢假装不经意地炫耀某样东西和经历,然后享受来自他人的艳羡目光。
她那时尤其看重异性缘,因为她漂亮性格好,格外受男生追捧,班里几乎没有谁的异性缘可以和她比拟。
自己的身上有一样东西是远胜于周围同龄人的。这种感觉,简直令人上瘾。
在日复一日的优越感的熏陶下,她逐渐觉得受异性欢迎的她比其他女生都要优秀。
她那时愚蠢,狭隘,卑劣。
若非许临濯点出,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卑劣。
许临濯可能会喜欢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那时的她。
他身上散发的光辉,也曾有一刻落在她的身上,但却没有照耀她,反而让她无所遁形。
“但是,臻怡,”虞婉宜的声音带着释然,“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他了。”
是的,不再喜欢那个人。
即使她一直注视着那个人整整两年,即使她曾经努力地攀爬到足以和那个人并肩而立的位置,即使她为了那个人而改变自己,即使漫长的青春岁月里,她曾经真正地喜欢过许临濯这个人。
孔臻怡抬手回抱她:“嗯,不要再喜欢他了。”
虞婉宜的手指微颤,她收紧手臂,将脸埋在好友的肩膀处,慢慢合上眼睛。
一滴透明的水珠悄然落下,消失在拂过耳畔的海风之中
上了车之后,陈缘知和胡妤洙坐在一起,两个男生被赶到后排坐去了,陈缘知回想着刚刚在海边发生的一幕幕,此时此刻,她终于有机会对胡妤洙问出一直以来的困惑:
“妤洙,你和婉宜曾经有过什么摩擦吗?”
胡妤洙闻言,露出一点惊讶来:“为什么这么问?”
“当然没有啊。”
陈缘知:“这样因为之前有人跟我说过,你们关系不好。”
“为什么?”
“她说你曾经拒绝和虞婉宜做朋友。”
胡妤洙恍然:“原来是这件事吗?”
“但怎么说呢”大巴车开动了,夜晚和灯光交织成流动的银河,胡妤洙的侧脸时暗时亮,只有一双眼澄如清水,她看着陈缘知笑道,“我本来朋友就很少,不是因为别人的问题,而是我自己不擅长和人交心。”
“我确实没有答应和虞婉宜做好朋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