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雪让车内的一分一秒都变得很慢,席影开始想席泽,想西西,她打开相册,一张张翻席泽从出生时候她拍下的所有照片,以缓解此刻她内心所有的不安。
从刚出生全身都红红的样子,七到八个月开始会爬,一岁开始把手放进嘴里吸,再后来,席泽第一次会喊妈妈,席影高兴地录了像,里面还有无数张席影和席泽的合照,记录着他们的每一天。
而从席泽的照片中,席影却突然想到了傅斯里,因为席泽的眉眼跟他实在太像了。
“我会好好尊重你的意愿,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我永远都无法遵循你的意志,我没办法离开你,也别劝我放弃,你没办法想象那三年里我是怎么过的曾经失去过你两次,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我实在没办法再忍受第三次”
她晃晃脑袋,用力把说这些话时傅斯里的表情驱逐出去,但好像她越是用力,效果就越是适得其反。
外面的风雪好像天空飞下来的魔鬼,一直无情地拍打着所有车辆,席影开始靠着座椅,她很累,也知道自己不能睡,但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睡意一致叫嚣着,然后把她的思绪拉成一片混沌。
在这种低温下睡眠无疑是自找死路,席影开始拍打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她忍不住去想晚上在温暖的房间里抱着席泽讲故事的样子,忍不住想家里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甚至忍不住想起傅斯里端菜上桌的样子
时间过得很煎熬,在下午三点钟的时候,雪已经积了大概半米高,此时连开车门都已经非常费劲,车窗只是开一点点缝隙,风就像刀片一样割到脸上,但她不能完全封闭车窗,以此来防止中毒。
她忍不住含了一片巧克力,但是巧克力很小,即使不咀嚼也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一片虚无缥缈的香味绕在嘴里。
孤立无援时,不知道期限的等待会让人慢慢变得焦躁,各种不好的念头像窗外的飞雪一样飘出来。
再晚些时候,席影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仿佛为了印证她的预感一般,引擎突然熄火了,车里的暖气也就此停止了工作,一切都在向糟得不能再糟的方向狂奔而去。
席影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冷,她看着窗外苍白的一片,觉得呼吸都开始发紧。
直到很久的以后席影还是会记得那天,傅斯里找到她那一瞬间的眼神——
在一片寂静的、遥远的狂风呼啸之中,席影的车门突然被粗暴地拉开,本应该在斯德哥尔摩的傅斯里犹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脸上却狼狈得像足足在雪里摔了好几回,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直接僵立住了。
而这里,距离山下可通行的出口足足有十五公里,四处都是白毛风,积雪厚快08米,连直升机都不敢飞进来的程度,傅斯里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似乎被风雪地死死地钉在原地。眼眶通红,满眼都充斥着疲惫的红血丝,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原本死气沉沉、灰扑扑的眼睛在看到她时突然明亮了起来。
他眼里似乎有不敢置信,他甚至不敢动,就只是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像生怕下一秒她就从眼底下溜走了。
他眼里仿佛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激动,深到谷底的庆幸,甚至连那一口气好像都是吊着的,仿佛是垂死之人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激动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震颤。
而在确认之后,傅斯里终于努力皱起眉,但眉心跳跃着,冻得乌青的嘴唇也跟着颤抖——那一刻她觉得傅斯里好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一瞬间,他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仿佛一下子狂涌了出来,连带那乌青的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那里面的深刻到发烫的情绪,席影几乎无法用话语描述出来。
他的眉毛、睫毛甚至鼻子上都挂满了雪粒,整张脸埋在巨大的帽檐之下,偏深色的防雪裤似乎破了,浑身都写着两个字——狼狈。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到底是说不出来还是不想说,席影其实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嘴唇抖得很厉害。
如果他来的时候,尚且有剩余的体力能支撑自己不倒下去,那么现在他全身的骨头几乎瞬间散架一般,他重重地扑到席影身上,用一种似乎想要把她嵌进身体里的力道抱住她,好像那是他最后的力气。
席影整个人都被抱进他的胸膛里,她能听到傅斯里胸膛里压抑着的抽吸声,一下一下,颤抖地吸着气、吐着气,仿佛都不敢放肆地大口呼吸,似乎在用力地感受着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想推开他问情况,但被死死地抱着,连抬起手臂都做不到,渐渐地,她不再挣扎。因为无论她如何抵触傅斯里,但此刻无法否认的是,她需要这样一个拥抱驱散寒冷,无论对方是谁。
她告诉自己,她会接受这样一个拥抱,是因为他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给予了她安全感,让她不至于在沉寂里崩溃,给她带来了希望,而不是因为这个拥抱的主人是傅斯里。
席影听见他开始笑起来,声音和破风箱一样沙哑,跟被刀割过似的,笑着笑着咳嗽起来,但还是用力笑着。她能感觉到傅斯里身上令人窒息的冷,但没过几秒,就感觉到脖子那里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流下去,接着她听到这个男人几不可闻的一句:“你吓死我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