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熹调动体?内全部灵力苦苦支撑着身体?不要?倒下或跪下,浑身骨骼皆在发出细微声响。她死死盯着这个名义上的生父,费力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丹田中?那团幽蓝的火愈燃愈旺,竟叫她不知从哪儿得来了力气,咬牙站直了些,唇齿间?挤出几个字:“我姓姜!”
这是师尊的姓!她随师尊姓!
“不知好歹的东西。”
尚且克制的威压豁然加重,咔嚓声越发明显,小蛇的脸颊疼得扭曲,窒息感升腾,膝盖无?力弯下,最终被?压得重重跪在了地上。
细密的冷汗自后脖颈处不断往外溢,姜熹的意识在巨压下慢慢昏沉,喉中?再次蔓出浓厚的腥味儿。
恍惚间?,她想起来之前阿宝不断与自己重复的话。
等姜熹拖着被?冷汗浸湿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踏进客栈房间?时天色都泛了白?,清晨的露珠本凝于她睫毛上欲垂不落,却在模糊的视线找到一直守在屋子里的人时刹那间?扑簌簌滚下。
阿宝正捏着棉布擦拭自己的两把长刀,听见动静后抬头瞧了眼,指尖兀地顿住。
她扫视过小蛇苍白?的脸颊和异常弯曲着的双腿,眉心不觉蹙起,赶忙放下长刀大步走去?把姜熹抱到床边:“这是怎么了?舒彦辞为难你了?”
阿宝掀开?姜熹的裤腿,只见里头的皮肉早已蔓出大片青黑,用灵力一探,腿骨上也布着好几道裂痕。
心尖猛地揪起,额角紧绷着抽动,姑娘眸色霎时阴冷下去?,咬着舌尖压住不该有的表情。她以手心轻柔地覆上伤口?传去?灵力,低头取出药物和纱布来为小蛇包扎,余光中?还?能看见从小蛇脸上一滴一滴砸落的晶莹水珠。
小蛇无?言哭了半晌,这才哑声告诉她:“他要?我改姓,要?我随他姓舒。”
姑娘垂下眼帘,轻巧地打好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愿,他就这样逼你?”
姜熹的手指紧紧攥着腿上的衣袍,不知为何,竟短促地笑了下,眼中?水雾不散:“……我最后答应了。”
“你教我隐忍,我却总忍不下去?。直到被?压着头跪在地上,想起了扶风。她把我赶走,与姜伊珞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之实,她能不要?我……我也能不要?她、我不跟她姓了。”
小蛇终究是心中?有怨,此刻说?起话来都像赌气。
阿宝给姜熹处理好了伤口?,一时间?没?吱声。
过了一会儿,姑娘淡淡应下,站起身去?瞧小蛇,又见蛇女脸上毫无?报复后的快意,反倒惶然到了另一个极点。
姜熹抬手捂住脸,感受着属于人族的体?温将?自己笼罩,嗓子里一点点溢出压抑着的呜咽。
隐忍,隐忍。
可她总忍不下去?,她疼得不得了,哪里都不舒服,几乎是崩溃地埋在姑娘怀中?胡乱颤声道:“……我不姓姜了,我再也不能当师尊的徒儿了……师尊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小蛇的掌心里全是滚热的水花,那些美好的还?生活在疏月天上、被?师尊疼爱着的日子对她而言仿佛已经是前世的经历,宛如镜花水月或泡沫般一戳就破。她越是想念扶风、越是想回到扶风身边,就越是悔恨难过,痛苦越攒越多,便生了怨意,低吼着:“为什么……为什么都讨厌我……为什么都要?欺负我?!”
阿宝用力拥住她,压制胸腔的起伏,仰起脸忍下泪意,安抚地摸着小蛇的后脑勺。
在天色彻底亮起前,依偎在她怀里的小蛇逐渐平静,抬起遍布泪痕的脸,突然小声开?口?:“我不想呆在这里,他们都不喜欢我,都想欺负我。”
自从来了腾蛇族,小蛇或许没?有想到是有人背后刻意针对她,但一连串艰巨的她自己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进入本部后所有闻见她气息而面露鄙夷的腾蛇妖修、还?有她那个名义上的生父……她的小蛇脑袋是直了些,却也没?有笨到底,她清楚且挫败地明白?她的这些族人并不待见自己。
他们轻视她、敌对她、排挤她。
呆在这里,让姜熹如芒在背、一点也不开?心。
可是……
“我还?能去?哪儿?”
“阿宝,我还?能去?哪儿?”
小蛇茫然地坐着,来妖域前她实则有期待过与同?为妖修的族人相处,然而漂泊许久的小船落脚后却发现这里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可以令她容身的族群和家乡。
如今,她再次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