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繁缕梳洗回来,卫衣已经躺在塌上睡着了,他太累了,只有躺在这里,才能很安然的入睡。若梦繁缕放轻了手脚,小心的挪开他的腿,打开被压着的被子,给他轻手轻脚地盖上。靠近了才发现,他的发间生了白发,这个人,今年也已经是而立之年了。繁缕温切的贴了贴他的面庞,依旧是温暖又踏实的,她屏息靠近他,从前只觉得羞愧,畏惧。现在,她这样安然,他已经比世间任何人都要好了,这样狠心的人,却待她如此的好,想到这里,繁缕心中便一片柔软如水。卫衣一清早就离开了,被子里只有一点余温,还有清苦的皂荚味道,繁缕偎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叹了一口气,慢吞吞的爬了起来。行宫自然比不得长安城的皇宫,宫人也比不得皇宫里的多,太医只跟了一半来,诸多大臣水土不服,一夕之间全都倒了下来。这里的梅雨季很长,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能适应这里的气候,繁缕拿了宽大的罩衫,是用来抵御寒气。繁缕看见了林怀,林怀自然也看见了她,他才欲言,卫衣从後面走了过来,牵着她的手,顺着繁缕的目光看见了林怀。他笑着问道:“林大人也在这里?”林怀看见他与繁缕站在一起,握在一起的手,一时如鲠在喉,嗓音微哑道:“是,陛下今天要出去骑马。”林怀看着卫衣,这里可没有西厂,卫衣如今也只是陛下身边一个听使唤的太监罢了,算什麽呢。卫衣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拉着繁缕的手说:“繁缕,走了。”“嗯,好。”繁缕歉然的看了一眼林怀,跟着督主离开。林怀眼中那一双并排而行背影,垂下的双手攥成了拳,他勉强冷静下来,看着两个人携手离开,繁缕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她难道真的喜欢这个人麽?明明这个人,连一个男人都算不上,再怎麽伪装,再怎麽傲慢,还是个太监。走到没人的地方,卫衣忽然站住了脚,垂眸凝视着她,开口问道:“你认识那个人吗?”繁缕看他的样子不是很好,心想,她所担忧的终於还是来了,点头答道:“嗯,认识。”“怪不得呀。”卫衣轻笑着说出这句话,带着冷意。繁缕抬头看着他,说:“什麽?”卫衣从来不是大度的人,这种事情上更是不能容忍,他曾经命人查过繁缕,偏偏没有查出这件事。“怪不得,从初见这个人就对本座有敌意,你说,是不是本座拆散了你们?”卫衣直白的问出这一句,他的神情异常的平静。“没有。”“真的没有?”“的确没有。”繁缕回答这一句倒是问心无愧,她与林怀的关系认真说起来,只不过是相识的地步而已。“既然如此,那麽走吧。”繁缕微惊,竟然如此就轻轻放过去了,督主这可不太寻常。然而无论她怎麽想,卫衣也的确没有再向她问起此事过。後来林怀看见他,对他说:“你这样的人,配不上的。”卫衣这次再看见林怀态度明朗起来,他笑了出来,说:“不论配不配,难道不是事实来证明吗?”“难道她不知你是坏人吗?”“你错了,本座并非坏人,只是小人罢了,你们不都是这麽说的吗。”“嗬,奸人多狡猾。”两人丝毫没有一句提及昨日的事情,每句话处处都是在影射,卫衣擅长含沙射影,林怀也是言辞如刀。两人一言不发突然就交起手来,林怀头一次见到卫衣显露武功,没料到他的武功如此之好,步步紧逼。卫衣心情很好,风轻云淡的收了手,语气平和道:“林大人的脾气可要收敛一二了,否则,怕是这官也做不到头。”林怀嗤笑一声,道:“不劳卫督主担心。”卫衣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又无意味的勾唇一笑,这个人,嗬,大步向前走去。而後的日子里,庆山王谋逆造反,围攻长安,卫衣离开皇宫之前就有所感觉,却没想到来得这麽快,对於他来说谁当皇帝没什麽差别,这皇帝生儿子,哪怕为人平庸也好过个个出色,一个能言善战的摄政王,又来了个狡诈自负的庆山王,谁也不甘平庸,可这皇位只此一个。左淩轩生了头痛之症,总是隐隐作痛,他不曾说出口的是,他夜夜梦见皇祖父痛斥他,而父亲和四皇叔目光冷冷的审视着他。君主的烦恼就是臣子的烦恼,殷斯尽职尽责,这种事情也是竭尽心力,想方设法从民间寻来法子,说:“这时南地新贡的香烛,说是有奇效,能够令人一切烦恼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