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臻心绪凌乱,捂着眼睛慢慢顺靠在沙发上。谢时雨是个缠人的,一到晚上便磨着人,像是要把失去的很多东西都一一找补回来。不仅黏人,甚至得寸进尺,谢臻有时候常常觉得会耽误他的学习,可看着谢时雨无一例外的优秀的成绩之后又只能讪讪闭嘴,然后任着谢时雨提一个又一个过分的要求。虽然谢臻不会一一全部答应下来,但谢时雨也成功过不少次。谢臻很早就意识到谢时雨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他的身体忍不住发抖、阵痛的时候,在他忍不住崩溃大哭的时候,在他没有理想浑浑噩噩忘却一切的时候,一直有人站在他身后。他不懂感情,每次谢时雨侧目望向他的时候,眼里的喜欢、感情,哪怕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一丝半毫。于是谢臻避免去看谢时雨的眼睛,避免去面对那双如暴雨般潮湿的眼睛,他一味地往前冲,谢时雨一味地追着。偶然间,他痛到再也奔跑不动时,被谢时雨牢牢地接住。谢时雨说谢臻再也不会痛了,谢臻看向他眼底,再也无法逃避那样一个不争的事实。他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弟弟,很喜欢谢时雨。再也没法欺骗自己。可谢臻总觉得上天总是要给他开很多个玩笑,一个接着一个,把他本来完好、正常的人生打个稀碎。那一天谢臻眼前看不清什么东西,整个人都有些发晕,整个人抵在洗手台上,抱着谢时雨的腰,在落日的余晖照进狭小的空间里时,昏昏暗暗间,唇瓣纠缠,身体相依。被关得称不上太严实的门,猛然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嘎吱声。谢时雨却在那瞬间微微捂住了他的眼睛,目光随意且锐利地扫视向门口。有什么东西碎了,玻璃制品摔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炸裂声。谢臻猛地拽下谢时雨的手,颤抖着嘴唇看向门口的人,他喉咙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张口。吴婉的尖叫声,仿佛像一根锐利的刺,重重扎进人的胸口里,她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发红的眼睛里充斥着几根红血丝,重重的呐喊痛斥。谢臻推开谢时雨,站直身体,哑着声音:“妈……”“你别叫我!!!”吴婉发了疯,手里能够到的东西统统都砸了过去,大的小的,尖锐的、钝角的……锐利的护手霜尖角被恶狠狠扔过来,擦着谢时雨的脸颊而过,落下一道明显的血痕。谢时雨要挡在他面前,又被谢臻一把拽过。谢臻无声地站在最前面,任由东西往他身上砸,等到吴婉手里没有东西能再扔的时候,谢臻才主动上前一步,他恶狠狠地扇了下自己的脸,重重的一巴掌,仿佛瞬间就能在嘴角扇出血丝来,高高的肿起一片。他这一巴掌下去,吴婉却更加抓狂,她歇斯底里地冲他吼:“谢臻!你不是说是弟弟吗?!你们在干什么?!”眼见着吴婉要冲上去,目眦具裂,口中还骂着谢时雨狼心狗肺,尖锐的指甲仿佛下一秒就要抓到谢时雨的身上,谢臻拦住他,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是我错了是我的问题,是我错了是我的问题……”猛地,吴婉身体一滞,整个人僵住,又顷刻间摔了下去。“妈!妈!!”我们完了对吗79那一天有多冷呢?谢时雨不知道,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统统都冷却了,没有温度。透过病房低矮的玻璃窗,谢时雨微微弯着腰,只能看见狭窄的一隅。谢臻坐在吴婉床边,沉默着,握着她的手,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他们的嘴唇也都没有动,一直紧紧抿着。谢时雨靠在病房门口,揣在口袋里的手指反复握拳捏紧又松开,疲惫的目光停留在医院走廊上有些刺眼的白炽灯上,直至眼前浮现彩色的光圈、直至他眼睛酸痛被迫合上。秋日里略显单薄的校服外套规规矩矩地套在身上,谢时雨就如此安静的、沉默的,静静等待着。加快的脚步声阵阵袭来,谢时雨抬眼看过去,眼前的事物还没有被完全分辨清楚,重重的一拳便毫无防备地砸了下来,他顿时眼冒金星,只听见谢天宇用难听又肮脏的话骂了他很多句。谢时雨沉默抬起眼睛,不屈地看向谢天宇,瞳孔里燃烧着显而易见的三个字——“不甘心”。可那种神态在片刻间便消失不见,谢时雨神情自若地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一步一步离去。丧家之犬,不过如此。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窝缩在公园长椅上,安安静静地盯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夜色已深,天上零零散散地分布这几颗星星。谢臻那时候拦着吴婉上来打他,嘴里面一直在说是他错了是他的问题,可谢时雨却不懂,喜欢他是一件错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