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仙君靠在床柱边,赤裸的胸膛有一道浅浅划痕,那是方才闪避时擦伤的痕迹,他对此毫不在意,只冷淡地看着楚晚宁:“想不到你还是要杀我。”
他欺身过去,速度快得惊人,顷刻间就捉住了楚晚宁的腕子,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他径直将楚晚宁的胳膊别到脱臼。
“是不是很意外,我好像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厉害?”
踏仙君盯着楚晚宁痛到苍白,但依旧一声不吭的面容,淡淡的,“这些拆招,你都没有见过吧。”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自嘲:“其实也没什么可意外的。如果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什么人你都不熟悉,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每天最有趣的事情就只剩下了练功。这样过个七八年,你也会大有精进。”
怀沙的光华失去了,湮灭成细碎的影子,重新融入楚晚宁的骨血之间。
踏仙君朝他微微一笑:“师尊,曾经,我的招数都是你交给我的。但现在不是了。”
“……”
“他重生了多久,我差不多就在这个世界煎熬了多久,如今我还获得了他的灵核。”
他说着,生着厚茧的粗糙拇指揉了揉楚晚宁的眉心,“凭师尊的能耐要杀我,不可能的。”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于是道:“师尊可能还不知道,我这些年,在这个破败不堪的红尘里都做了些什么吧?”
他语气亲昵,始终都没有再称自己为本座。
“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他要带楚晚宁去的地方并不远,也就在死生之巅的后山,下修界结界薄膜最弱的地方。
之前那番打斗,他的衣衫都已湿透,楚晚宁的衣物更是被他撕得不能再穿。不过踏仙君对此并不担心,他双指一拈,以灵蝶传令,片刻之后刘公捧着一叠烘洗干净的衣物趋入殿来。
楚晚宁在帘幔后面透过缝隙看到多年未见的老仆,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陛下,衣裳送至了。”
“这些旧衣服,也就只有你知道放在哪里,收拾得倒挺快。”
踏仙君淡淡地,“搁着吧。你退下。”
知道此刻楚晚宁就在帐中,老仆的手因此有些微微的颤抖,他虽很想再看旧主一眼,但由于不合礼制,所以依旧低垂着头颅,在地上磕了,蹒跚着步出殿去。
衣服很合身,它们不可能不合身,因为那就是楚晚宁前世的旧物。
墨燃架着修长的腿坐在旁边,不做声地看着楚晚宁在帐后穿戴,他的眼神有些模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像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楚宗师死了那么多年了,恨透了他的踏仙帝君还是不肯将那些衣物焚烧掉。
明明是谁都再也用不着的东西。
雨还是很大,夜空中黑云翻滚,异象丛生,但踏仙君懒洋洋地撑开了一张防雨结界,将自己与楚晚宁笼罩其中。一路走过亭台楼阁,过眼处都是天昏地暗的暴雨,景致和仆人的面目都显得那样模糊不清。
“陛下,宗师。”
“参见陛下,宗师。”
走过三生殿,在奈何桥上便已经能够看到后山浮起的不祥红光。踏仙君走在前面,这时候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楚晚宁一眼:“死生之巅立派于阴阳交汇处,结界最是微弱,以前你经常来补,不过,你有没有感到过除了鬼气之外的其他气息?”
楚晚宁不答,但手指在袍袖下已捏成拳。
他多少已经知道自己将会看到什么--师明净撕裂时空生死门,掌控珍珑棋局,纵横两个尘世,最后要做的事情定然不会太简单。
“……”
“你既然到了这个红尘里,想必也经过了不少村落城镇。”
踏仙君步子慢下来,与他肩并肩走着,语气平和地像在话家常,“是不是觉得那些村子也好,镇子也罢,都安静地可怕呢?”
两人一起经过通往后山的狭窄羊肠道,拂开垂落的茂盛藤罗花。
前方再一个转角,就是后山山崖了。
踏仙君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拐角处,崖壁后面仿佛正燃烧着熊熊烈火,映得山石赤红。他侧过半张脸,那诡谲的红光蔓延到他眼底,他咧了咧嘴,朝楚晚宁绽开一个腥甜的灿笑。
“本座多年成就在此一展。师尊,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