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老见年轻人互相斗嘴,顿时酣畅大笑,场面上的气氛顿时轻快下来,俨然长辈与小辈日常闲聊,偶或同旁边的商承问几句家里,几个人东拉西扯,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
时纯在旁边等着,跟被罚站似的。
直到荀老被来电催得不得不起身,座位上几个人才跟着站了起来。
时纯略微挪动脚步,两条腿已然麻木僵直,要不是旁边的李一叙暗中扶了一把,她恐怕是要立刻栽倒下去。
裴今澜收回视线,继续陪着荀老往外走。
“对了,老金这两天一给我打电话就念叨你不遵医嘱,搞得伤势复发。”荀老走到门口,方才想起叮嘱裴今澜,他声音越压越低,“就他那脾气,也不敢在你跟前多嘴,自个憋着生闷气,又整日整夜睡不着,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你就体谅体谅,开了方子多少都用着,反正这么多年你也用惯的。”
裴今澜若有所悟:“怪道有人这两天瞧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来是为自个爹抱不平。”
荀老含笑,“有其父必有其子,金家这小子也不错。”他“嘶”一声,忽然疑惑回头,“咦,卓岸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裴今澜长长叹了口气,像是把他委屈坏了:“谁让我得罪了人家,这不,撂挑子不干了。”
他也没回头,只顺口提了句,“就派了个小姑娘跟着我,跑跑腿,打打杂,也不知道糊弄谁。”
荀老仿佛这才想起时纯,目光落在她脸上点了点头,“能跟着你的,自然是不错的。”
“我看你,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乐呵呵地朝着裴今澜笑,扭头看到时纯静默地跟着,行为举止也得体,便道:“这丫头也是倔,刚刚打的都站不直了还硬撑着,回头让金家那小子给你放两天假,就说是我说的。”
时纯没反应过来。
“还不谢荀老抬举?”他看向时纯,眼底是淡淡的审视。
时纯会意:“能跟着金总助,是我的荣幸。”
荀老满意点头,“好好干,哪天把金卓岸那混小子顶下去,也不枉你们裴总带你出来一趟。”
裴今澜但笑不语,陪同荀老离开。
时纯故意慢了几步,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回味自己这小半日的经历。
从金卓岸刻意制造的见面,到裴今澜随手丢给她的机遇,再到刚刚荀老看似简单却把她放到了眼里的一句话,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又受了裴今澜的一笔莫大的恩惠。
荀老和金医生是故交挚友,而自己只是金卓岸的下属。
如果是裴今澜的关系,时纯在总助处顶多就是个花瓶摆设,金卓岸会让她了解很多东西,绝不会犯错,却不会额外栽培她。但如果是荀老的认可,金卓岸大概率会重新审视她的能力,判断她的价值,把她最大效益地放在该放的位置,甚至可能会慢慢培养自己。
前途未卜。
裴今澜却不断往自己身上加码。
时纯想得明白,可正如荀老所说,裴今澜怎么可能做赔本生意?她想要留住那些承诺,抓住眼前的机会,就必须赶在他失去耐心之前,有所动作。
“荀老德高望重,就连裴家也要敬重三分。”李一叙上前,眼底漫起复杂情绪,他没忍住捏住了时纯的手臂,“你只是答应做他的下属,他就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
他如鲠在喉,但心里泛起来的,却不是愤怒:“他是不是逼你了?你要是怕,我想办法处理。”
时纯抬手拨开李一叙的手,可他握得太紧,她竟然无力反抗。
这让她不由自主想起当初在娑岚别墅,代郢辉掐向她脖子时的感觉,明明两者完全不同,可心底的厌烦却如出一辙。
“我是自愿的。”
时纯手指缩在身后,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早已痊愈的烫伤,嘴角却微微翘起,“和你一样。”她平静地说,“我需要他。”
李一叙蓦地一怔,时纯趁机挣开他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