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獬双手抱胸,笑道:“这老太太可真有意思。”
玄成无奈停下敲门,皱眉道:“她分明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在极度恐惧下导致精神错乱,有意思在何处?!”
“哦,是吗。”曲獬轻飘飘地道,“我还以为她是在提示我们,这里曾经发生过非常恐怖的事情,但只要‘睡了’就能顺利活过今晚呢。”
玄成悚然一愣。
“哎呀,说笑罢了。”曲獬挑眉嘲道,“玄道长不会当真了吧?”
玄成在他戏谑的目光中张了张口,愣是没能说出话来,心头渐渐涌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眼前这个长相艳丽的少年,自述身世凄惨,言语诚恳无比,在宣静河面前时常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又不自知的模样,简直像个妖里妖气的小倌儿;但只要宣静河不在,他那股做作的劲儿就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突然换了个人,言辞之中甚至透出一丝让人非常不舒服的嘲弄来。
不应该啊,他明明只是个连筑基都没有的普通人。
难道是错觉吗?
“玄道长?”曲獬眉角挑得更高了。
玄成心神一凛:“什么?”
“天色已晚,我们今夜怕是要留宿在此处了。那间有尸体的屋子不能住人,我去为矩宗大人收拾一间干净屋子出来,如何?”
玄成正暗中打算要调开他,没想到曲獬竟然主动配合,立刻顺水推舟:“难为你有这份心,那就请你去……”
“反正道长刚才坚持叫我同来,就是想让我离矩宗大人远点,不是吗?”曲獬笑吟吟地道。
玄成神色剧变:“你——”
话未落地,只见曲獬笑着眨眨眼,神情如顽童般天真狡黠。
然后他背着手,转身悠然走远了。
玄成呆立在原处,一阵夜风呼啸而过,让他从脊椎里蹿起一股寒意。
深夜茫茫大山,行为诡异的老妪,死相恐怖的男尸,故作柔弱却让人胆寒的少年……
一阵悠长凄厉的呜咽随风而来,漫山遍野树影摇摆,远远望去好像无数踊动的鬼影。
玄成猛地回过神来,不敢在原地耽搁,紧走几步回到柴房。宣静河正低头仔细查看那具男尸,头也不抬问:“怎么了?”
玄成拱手行礼,压下满腹疑虑,一五一十将刚才老妪的反应复述了一遍,迟疑道:“这宅子里不知发生过什么事,即便是妖兽吃人,为何那老太太却能免于一死,我细想竟处处透着诡异……”
“你见过妖兽吗,玄成?”宣静河突然问。玄成没反应过来:“见过啊。”
他虽然不是宣静河的入室弟子,但身为矩宗门人,各处斩妖除魔,自然各种大小妖兽都见过不少。
宣静河终于抬头瞟了他一眼,“那你觉得这伤口可有什么异样?”
玄成愣了下,不明所以地上前,顺着宣静河的目光,望向男尸血肉模糊的脖颈。断裂的喉管附近已经腐烂了,血肉灰黑,勉强能辨认出四道爪痕;玄成仔细观察半晌后摇了摇头,迷茫道:“并没有什么异样啊?这……”
“你不觉得这妖兽的爪痕不大吗?”
玄成定睛一看,确实如此,从四道爪痕的距离间隔来看,与成人手掌似乎没有太大差别。
“难道……难道是类人形态的妖祟?”玄成不由狐疑,“虽然妖兽大多体型魁梧,但类人形态的也不是没有,我记得卷宗里曾经记载过……”
宣静河却摇了摇头。
“玄成,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而是人性。”他站起身淡淡道,“每当我对一起妖魔引发的祸患百思不得其解时,我就会转去琢磨人,往往很快便能得到答案。”
宣静河抬起棺盖,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将棺材合拢,徒手把棺材钉一根一根地按了回去。
“也许是我想多了,”他最后道。
玄成茫然地跟着他站起身。
“对了,”宣静河不愿再提,回头话锋一转:“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曲公子呢?”
“啊,他为大人您打扫屋子去了。”玄成迟疑一瞬,还是没忍住一咬牙,抱拳低声道:“矩宗大人,弟子实在有话要说!”
“怎么?”
“那姓曲的公子怕是有些古怪,还是尽快把他送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