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释耶慢慢站直身子,回头看向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梵梨不敢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礼花之光是巴曼薄亚的心电图,色彩斑斓,明明灭灭,在他们的身上染出跌宕起伏的乐章。
在潺潺流动的水声中,苏释耶的手松了松,不确定地说:“这个孩子,是我还在光海时就怀上的?”
“……是。”
“孩子现在还在?”
“嗯。”
“然后,四百四十四年的时间里,你既没有带着他来找,也没有把它生下来。”
“我试图找过你,但找不到……”
“不,这不是合理的借口。”苏释耶又想了想,像是在确定什么事一样,摇了摇头,“你来巴曼薄亚两年多了,也从来没有想要告诉我。”
“我不想给你压力,也不想用孩子来绑住你……”
“什么叫用孩子绑住我?”苏释耶有些怒了,“那是你一个人的孩子?!”
“不是,但我……”
“我问你,这孩子是意外怀孕的吗?当时在金色漂浮雨林,我们有没有商量好了要孩子?”
“有,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那时你也没想到你的灵魂魔药骗局结束后,你马上就要杀了我,对不对?所以,如果今天我不跟你诉苦,是不是以后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么在意这件事,如果知道,肯定一开始就告诉你,不会拖到现在的……”
梵梨的解释没有任何用。苏释耶只是越来愈生气。他这辈子如此情绪失控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当时我都跟你求婚了,说了要孩子,你说我在不在意?!苏伊大神使,你真的这么神通广大,可以一个人怀孕?你有什么资格向我隐瞒……”说到这里,苏释耶忽然停了一下,转身面向阳台,轻声说,“算了,我没有资格说你。这话题我们不聊了。”
“哥哥,不要气了。”梵梨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额头靠在他的背心,“对这个孩子,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让我自己待着冷静一下吧。”苏释耶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但听上去很疲倦,“我现在不想说话。”
“好……那我先走了。我先不打扰你,等你想说话时再找我。”
离开无尽宫后,梵梨脑内一直在回放这个晚上的事。
其实,别人或许觉得苏释耶大权在握,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她却觉得自己能懂他为什么这么疲惫。
一整个晚宴上,苏释耶戴了好几副不同的面具:一边拉拢希天,一边打希天的忠犬独裁官的脸来制服希天;挑拨了希天和乔乔的关系,让乔乔对梵梨心服口服且给足了梵梨面子;同是情敌,他的处理方式完全不同,对级别接近自己的希天是边给耳光边给糖,对羽烬却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温柔哥哥路线,因为知道羽烬比较乖,只要秀一下和梵梨的恩爱就退了……而且,在对待独裁官和希天的关系上,他一直在危险的边缘试探,度稍微偏一点,就会闹得满盘皆输。
当然,苏释耶素来擅长玩弄权术,这些事都不足以让他疲惫。
让他疲惫的是他做了这么多铺叙的目的。
最后,他展现出什么都听梵梨话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是昏君无主见,其实真正目的是放权给她,用他们俩的暧昧态度转移了光暗海的矛盾。这样做有两个目的:第一,以后如果光暗海之间发生摩擦,光海都可以直接找梵梨,帝国可以避免直接的冲突;第二,梵梨手里的权力是他给的。
他知道她会接下这份责任,就像他手中千丝万缕的王权之线一样,他可以操纵她如同操纵提线木偶。但同时,他又会陷入了新的自我怀疑中:梵梨离不开他,究竟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他系在她身上的这根线?
听他这一系列质问,梵梨知道了,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其实也会脆弱,想要被她安慰。
可是,她太冲动了,选择安慰他的方式,却是在他最累的时候,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他,丢给他好大一颗炸弹。刚才为什么要这么多嘴,其实只要过去静静抱着他,告诉他“我一直在”就好了。
这下好了,好像什么都完了……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梵梨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研究上,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
两天后,她终于融合了多次实验的结果:用暗海的邪灵沙虫溶剂做调配,可以把海沟虫的染色体合成36条,同时融入奥术或邪能,重新激活沉默基因,让它拥有超级强大的生命模仿能力。接着,这只海沟虫就会变成一个神奇的魔物,拥有短时间内进化的功能。
换言之,只要找对方法,突破海族类群差异瓶颈,让海洋族、捕猎族、幽影族和食尸族等中下级海族,都有海神族、炎魔族的寿命长度,不再只是天方夜谭,而是极有可能实现的事。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下级海族不再需要冒险喝“冥河之心”改变自己的种族,而是可以通过摄入魔药、激发奥术上限的方式,让自己的种族循序渐进变强,拉小种族之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