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这一片经济落败的景象,没有人能猜到这里是复活海的首府。
但也是在市中心的广场中,他们保留了整个光海最后一尊苏释耶石制雕像。
梵梨路过时,有一群工人正用器械拆走它。
“左边一点,左,左,扣住,小心吊起来……”工头指挥属下,挪动着那一尊雕像。
雕像上的苏释耶,还是她最熟悉的样子:碎发及肩,轮廓犀利,一手单手叉着腰,同时轻握着披风的一角;一手随意握独裁官权杖,杖尾与披风同样垂落在地。粗制石头雕刻出的额饰和断掉的耳坠无法展现出原物的奢华,却能展示出这个男人曾经统领光海的气势。
梵梨摧毁了奴隶制度,解放了那些被囚禁的肉体,但这一百多年她发现,在根深蒂固的文化中,制度只是制度,不是本质,无法朝令夕改。被阶级压迫囚禁的灵魂,依然需要漫长时间的改变,才能得到救赎。
在绝大部分人看来,她已经是一个救世主了。当人们想到维护平民权益的领导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伊,智慧女神般的存在。
所以,现在的孩子对苏释耶的感觉很淡了。
提到苏释耶,他们只知道那是教科书上的历史人物,曾经有很大的作为。但除了狂热的历史爱好者,像燃烧时代末期一旦提到“独裁官”就跟打鸡血似的情况,已经不会再发生了。
这种淡忘好像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突然的。
但后来梵梨琢磨过了才明白,如此突然,只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看见那个雕像被搬走,就好像心里某个位置也被剜空了一样。
梵梨拒绝去想他已经死去的假设。她知道,他的求生意志一直很强,经历了那么多次战争的冲击,他都好好活下来了。一次坠入深渊,不会影响到他。他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一定会满血复活的。
但是,那里的生存环境真的很差。
无尽的深渊,没有食物,没有光,生命的气息如此稀薄。因为资源稀缺,很多深渊族几十天不进食,为了节省能量只是静静躺着,所做的唯一行为就是呼吸。比较残忍的还会蚕食同类。
简直就像监狱一样。
——不,比监狱还可怕。监狱里起码有食物,有床。
“您是……苏伊大神使?”
听到路人的声音,梵梨回过头,看见了一家三口海洋族,父母牵着孩子的手,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点点头。夫妻二人同时对她行了左手礼,并按着孩子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太感谢您了!”孩子妈妈热泪盈眶地说道,“我丈夫曾经为了让我和孩子吃饱饭,自愿卖身到奴隶市场,再努力挣钱想赎身。真到赎身的时候,奴隶主耍赖,趁机加价。我们正感到愤愤不平,您就废除了奴隶制,让我们一家人团圆了!真的,太感激您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梵梨回了右手礼。
因为这个动静,广场里的其他人也都留意到了她的存在,纷纷过来感谢她。从梵梨开始进行奴隶制推翻活动后,这个情况已经很常见了,她每次都回得很礼貌,也很开心。但看见乞丐也过来感谢她让他们自由,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可能对很多乞丐而言,只要能不被奴隶主鞭笞就已经很幸运了,但他们依然过的是贫困潦倒的生活。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回到圣耶迦那以后,她还是得加油工作,想办法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啊……
梵梨痛下决心,正准备离开,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头一看,,是个少校。
想到少校,她难免又想到了曾经的星海。眼前这男孩子气质和哥哥少校时期有点像,也很正气,却比当年的哥哥轻快、温暖很多。他虽然没在笑,但一双黑亮的眼睛写满了对世界的好奇与热情。
见他留着一头雪白的碎直发,梵梨正想是哪家宗族生了个这么干净的男孩,却见他灿烂地笑道:“梵梨姐姐。”
梵梨?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等等……
“小羽?!”梵梨惊喜地上下打量他,“真的是你?”
“是我,梵梨姐姐。”
岁月是一把米开朗琪罗的精工刀,把一个尾巴胖胖的小肥鱼,雕刻成了一个超级美少年。
《她的43亿年》君子以泽著,tobe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