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冯少陵身子坐稳,飞起一脚踹翻丁老二,皱眉道:
“什么腌臜货色!臭气熏天!让牙婆子手脚麻利,挑七八个合适的,便差不多了。”
传话的小厮赶忙伏下身,用袖子把少爷的乌皮靴擦干净。
丁老二不曾练过功夫,直接被踢得捂着小腹跪倒,呕出大口胆汁酸水。
他敢怒不敢言,经由素日时常玩耍的狐朋狗友搀扶起身,悻悻然躲到一边去。
“小翠,十九岁,手掌粗大有茧,生长冻疮,只能做粗使丫鬟,值四千三百钱,可用米粮折算……王二锤,二十四岁,四肢健全,懂得做木工,七千大钱……”
牙婆子大声说道,长案后面的老者埋头写字,记下名姓,从笔下流出一张张卖身契。
“你叫什么名字?”
牙婆子瞅着黑不溜秋,傻头傻脑的少年。
“丁阿蟹。”
那人垂着脑袋答道。
“体格还成,哟,怎么还被打过!哎呀,这要打坏了哪里,可卖不上价!”
牙婆子摸了几下,看到乌青的眼眶,断折的鼻梁,立刻拍着大腿喊道。
“不许写丁阿蟹!”
憋着一肚子气的丁老二瞧见动静,眼睛鼓起,叫嚷道:
“一个卖身当奴的狗东西,也配跟我姓‘丁’!”
沦为奴婢后,首先失去的便是姓名,他们多半会给主家取个别名,“翠红翠绿”、“阿大阿二”之类。
这也是为奴者地位低下,被瞧不起的原因。
在宗族观念尤为强烈的时代,此事极为严重,往往被视作辱门败户。
没了名姓,日后都不配进祠堂,或者上牌位。
故而,卖儿卖女的穷苦家庭,往往都是先卖女,迫不得已再卖儿。
奴婢欲要摆脱这种情况,只有努力讨主家欢心,才可能被重新赐姓。
但这里面其实藏着门道,随了主人的姓,按照同姓不可成婚的风俗习惯,这就能够避免自家子孙,与家奴后代通亲。
并非真正意义的看重。
“丁老爷赐我的姓,大家都晓得。”
黑不溜秋,木头似的少年梗着脖子。
“放屁!一个养马的下贱胚子,妄想认我爹当义父,想当丁家的少爷?做梦!”
丁老二气得跳脚,他爹老糊涂了,才会动认马夫当干儿子的念头。
若非赤眉贼来得及时,自己还得多分一份家产出去!
“老爷让我姓丁的。”
黝黑少年不善言辞,反复只会说这句话。
“下贱胚子!狗杂种!还没打服你!牙婆子,把给卖到偏远的苦窑,我分文不要!”
丁老二恶狠狠说道。
他本想着把对方贬成役户,可转念一想,待在本地说不好就有啥亲朋好友,到时候帮一把手搭救出来。
还是让专门做牙行冯家,将其发卖给外乡,更解心头之恨。
“吵什么。我冯家是采买奴仆,不是收捡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