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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红颜薄命(第3页)

宋慈听了这话,又陷入一阵沉思。他良久才开口,没再问紫草的事,转而问起了居白英:“你去过刘太丞家那么多次,觉得居白英与丈夫刘鹊相处得怎样?”

“小人是去过刘太丞家很多次,可没怎么见过刘老爷和夫人,他们相处得怎样,小人说不上来。只是……小人只是听说过一些事。”

“什么事?”

“小人听说,刘老爷和夫人早年有过一个女儿,三岁时没了,说是刘老爷带去医馆玩耍,没照看好,结果让女儿误食毒药,给活活毒死了。夫人后来没再生出一儿半女,刘老爷便纳了妾,生了决明小少爷。夫人因为这两件事,一直生刘老爷的气,听说她因为女儿死在医馆,这些年从不踏足医馆半步。”

宋慈听了这话,算是明白了居白英为何在医馆里一直沉着脸,对刘鹊的死没有表现出丝毫悲痛之情。他道:“刘鹊的女儿误食毒药而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只听说是很多年前的事。”

宋慈若有所思了一阵,忽然道:“你还有个兄长?”他记得方才祁老二言语之间,提及希望这辈子能安安稳稳地给哥哥送终。

“是的,小人还有个哥哥,在城南看管义庄。”

宋慈与刘克庄对视一眼,道:“莫不是城南义庄的祁驼子?”

祁老二应道:“原来大人知道小人的哥哥。”

“那驼子竟是你哥哥。”刘克庄说道,“之前宋大人去城南义庄查过案,与你这位哥哥打过交道。他平日里不见人影,听说常去柜坊赌钱,宋大人去找了他好几次,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他。”

祁老二尴尬地笑了笑,道:“小人的哥哥是爱赌钱,可他从前不是这样的,只是遭遇了一些变故,才变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宋慈想起祁驼子曾说出“芮草融醋掩伤,甘草调汁显伤”的话,似乎其人很懂验尸之道。他本就觉得祁驼子这人不简单,心中多少有些好奇,听祁老二这么一说,当即问道:“你兄长遭遇了什么变故?”

祁老二长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久远。小人的哥哥原是个仵作,在府衙里做事,帮着断过不少案子,那时候府衙的官老爷们都很器重他。他那时娶了媳妇,育有一个女儿,对邻里乡亲都很好,对小人也是照顾甚多。可是十多年前,他验尸出了错,府衙险些因此办错了一桩案子,官老爷们不让他再当仵作,赶他去看守义庄,后来又遇上家里失火,妻女全都……唉,他哭得死去活来,将一只眼睛给哭瞎了。他好几次寻死,是小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才没让他死成。后来他整个人就变了,成天去柜坊赌钱,没钱时就回乡下找小人拿钱,前些天初八下午,他还回来拿过钱。小人劝过他很多次,可他从不理会,每次拿了钱就走。小人的哥哥实在命苦,小人没别的念想,这辈子能照顾他到最后,好好给他送了终,也就无憾了。”

宋慈想起初八下午,他曾带着许义去城南义庄找祁老头,后来又将外城的柜坊找了个遍,始终没找到祁驼子,原来那天下午祁驼子没去赌钱,而是回乡下找弟弟拿钱去了。他问道:“你兄长验尸出错,是什么案子?”

“小人听说是一桩杀妻案,好像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在客栈里杀了自己的妻子。”

“你说的客栈,是不是锦绣客舍?”宋慈语气一紧。

祁老二点点头,道:“对,就是锦绣客舍,原来大人也知道这案子。”

宋慈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抓着酒桌边沿,道:“祁驼子他……他是如何验错了尸?”

祁老二被宋慈的反应惊到了,摇头道:“小人不清楚。小人以前问过哥哥,但他从来不说,谁问他都不肯说。”

刘克庄听祁老二提起举子杀妻案时,心头一惊,不禁想起宋慈曾对他提到过的十五年前发生在锦绣客舍的那桩旧案。他绕过酒桌,来到宋慈身边,在宋慈的背上轻抚两下,道:“没事吧?”

宋慈摇了摇头,应了声:“没事。”便缓缓坐了下来。

“还要继续问吗?”刘克庄道。

宋慈摇摇头:“不用了。”

刘克庄向祁老二道:“你今天说的这些事,对宋大人查案颇有用处,倘若下次有事还需要找你,不知该去何处寻你?”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行在会子,要拿给祁老二。

祁老二急忙摆手,连说“使不得”。刘克庄却将行在会子硬塞进了他怀里。他推脱不得,只好收下,朝刘克庄和宋慈不断地躬身捣头,道:“小人家住城北泥溪村,出余杭门,沿着上塘河往北,有七八里地,公子若有事,差人到泥溪村知会一声,小人立刻便来城里见您。”

刘克庄亲自送祁老二出了琼楼,眼见他推着板车往城北余杭门去了,这才返身回到冬煦阁。宋慈仍旧坐在窗边,呆呆出神。他知道宋慈还在想刚才祁老二说过的话,道:“要不现在走一趟城南义庄,去找祁驼子问个清楚?”

宋慈却摇了摇头,忽然拿起刘克庄身前的酒盏,脖子一仰,将整盏酒一口饮尽。

刘克庄吃了一惊,来临安将近一年,他从没见过宋慈饮酒,这还是头一次。他还没回过神来,宋慈已一下子起身,道:“去提刑司大狱。”

天色已黑,宋慈和刘克庄赶到了提刑司大狱。

刘克庄本以为宋慈突然来提刑司大狱,是为了探望桑榆,可宋慈径直从关押桑榆的牢狱外走过,去了狱道最里侧的一间牢狱。这间牢狱里关押的是白首乌,他下午时被武偃带回提刑司,一直关押在此。宋慈吩咐狱吏打开牢门,走进了牢狱之中。

“宋提刑。”白首乌原本坐在狱**,见了宋慈,急忙起身。

“白大夫,乔大人有来审过你吗?”宋慈道。

白首乌应道:“乔大人来问过一些事,我但凡知道的,都如实向乔大人说了。师叔的死当真与我无关,我没有下过毒,更没有害过他……”

“刘鹊与居白英是不是有过一个女儿,在三岁时死了?”宋慈忽然打断了白首乌。

白首乌点了点头,道:“师叔师婶是有过一个女儿,名叫刘知母。”

“她是怎么死的?”

白首乌有些好奇,道:“宋提刑,这是十年前的事了,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你只管回答就行。”

白首乌想了一下,慢慢说道:“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十年前师叔一家刚来医馆不久发生的事。那时先师还是太丞,常待在翰林医官局,少有来医馆,医馆便交给了师叔在打理,家宅那边也是师叔和师婶在住。那时知母刚满三岁,是师婶年近四十才得的女儿,听说师婶生她时难产,耗了半条命才把她生下来。师婶对知母疼爱得不得了,但师叔只想要儿子,见是女儿,便对知母没那么喜欢。有一天知母去医馆书房玩耍,师叔没看好她,她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一瓶牵机药,吃进了肚子里。那牵机药是剧毒之物,知母没能救得过来,死状很惨,小小的身子,疼得头朝后仰,脚向后翻,弯得像一张弓……”他想起当年刘知母的死状,讲到这里时不由得面露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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