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昭自然也是认出了乐嫣。
他瞪大了眉眼,很是惊诧,许久说不出话来,便是连义宁都瞧出些来。
“怎么,莫不是你二人认识?”
乐嫣恍然一下,倒是那位高都统先她一步矢口否认:“不,不认识。”
乐嫣不明所以,却也应他的意思,笑着摇头。否则解释起来,岂不是该将皇帝也给攀扯近来了?
高彦昭显然不懂自己妻子炫耀的心思,被叫来人群中同猴子一般被女眷们围观打量,往日想必便已经是直愣愣的一个人,如今一张黑脸中透着红,甚至同手同脚不会走路一般,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乐嫣见了也实在忍不住,以袖掩面,忍俊不禁偷笑起来。
义宁有火气不敢朝着长辈,却是不怕乐嫣的。
一见乐嫣偷偷的笑,义宁立马收拢面上的笑意,朝她狠狠瞪了一眼,旋即上前几步朝着太后耳语。
义宁这些年在陈太后面前极为得脸,她的话也叫太后起了心思,便抬手唤乐嫣道:“你丈夫是外头哪个?叫进来给我们看一看。”
众人一听这话,顷刻间就如同沸腾而起的开水。
“早听闻长公主的子婿俊美之名,我等还只是听过。今日想不到竟能有幸一睹其容貌。听说当年乐娘子嫁过去,爱慕卢二郎的姑娘们眼睛都快哭瞎了”
众人只怕也报着叫二人对比的心思,好分出个优略来,一个个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撺掇着乐嫣去请人。
太后也发话了,乐嫣颇有些进退难为。
义宁县主见她如此磨蹭,更是还她讥讽一笑,“姐姐这是如何?不想去么?”
乐嫣一听,心中认不住讥讽一声。
旁的不敢说,若是论容貌,卢恒只怕还没差了谁了。横看竖看也比义宁这黑脸的粗鲁丈夫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怕?谁怕?
她将手上茶盏往案上轻轻一搁,冲着帘外虚手一指,面上带着点点绯红。
“喏,我丈夫便是前面那个,瘦高的穿绯红衣裳的那个。”
前殿是朝臣宴饮之所,后殿垂落着几道珠帘,将男女阻隔开,却并不掩人。
只是隔着太远,众人冲着乐嫣手指方向看去,饶是如何努力的瞧,也只能见到一个穿着朱红衣袍,高高瘦瘦的男子身型。
太后干瞧见那道青竹一般孤高冷傲的身影,见不着人,自是心中着急,便与乐嫣催促道:“快去,你亲自去叫他近来吃酒。告诉淮阳侯,外边殿里的酒水哪里有哀家赏赐的好喝?近来哀家给他与高都统赏酒喝。”
乐嫣应诺,顶着旁人凑热闹的眸光,莲步款款离去。
她无须宫娥引路,便径直朝前殿敛裙小步而去,走至那道身影身后。
卢恒正与同席男子互相交谈,卷着酒水来喝,猛不丁便听身后一道清丽的声音唤他,“二郎。”
久违的称呼,倒是叫卢恒很是受宠若惊,连忙回首看去,只见自己的妻子站在角落里,素手轻轻牵住他的衣袖一角,将他往外拉。
“二郎,你同我往后殿去”
“可圣上——”
卢恒话音未落,乐嫣灵敏的直觉叫她勾卢恒手袖的手指一顿。
她察觉到一道锋利如刀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那种似曾相识之感,直叫乐嫣心间微颤。
她幽幽抬眸,果真见那明堂之上,一身玄金龙袍的天子早已端坐龙座之上。
外边正是霞光万道,天光层层倾泄而来。
皇帝面庞威冷,身量高大,头戴梁冠,耳侧两条玉珠流苏垂至颌下。他眸光下敛间长睫掩落间,倒是将通身的凌厉柔和了几分,甚至显出几分罕见的斯文俊秀来。
他手端玉盏,杯口朝敬文武百官,只那双深邃威冷的眸,却是朝她睥睨而来。
皇帝深幽的眸,凝在她身上——凝在她牵扯卢恒衣袖的那只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