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还有腕铃植入的执念,帮他一起抵抗对林月乔的思念。
如今执念随着她一起消失了,他瞬间被回忆淹没了,无法脱身。
他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多数时候不会回应任何人。
但他看起来并不绝望痛苦,甚至还经常傻笑。
楚湛不懂得如何表达情绪,但小时候有乔乔妹妹理解他,安抚他。
从此以后,这世间没有人会知道他有多难受了。
花雨宗派来寻他的人,完全不明白他怎么了,因为他说不出话,想将他强行带回花雨宗。
楚湛原本想动手解决,可出手前的一刻,他仿佛看见十一岁的林月乔出现在身旁,上前一步拦住那两个人,拽兮兮地警告:“看见哥哥眼神放空了吗?但他脑袋一直正对着你们的方向,如果你们再纠缠下去,以本公主的经验判断呢,你们少说得在床上躺七天。”
楚湛又傻笑起来,自言自语般垂眸对着空气解释:“现在可不止让他们躺七天,哥哥突破金丹期了。”
两个花雨宗修士闻言都蒙了,仔细一咂摸,感觉这话像威胁,就赶忙调头跑路了。
见他俩走了,楚湛继续失神的注视着空气,而后笑起来,喃喃道:“对,多亏了公主殿下。”
可经历了最初几个月的错乱之后,他的身体先于他的灵魂,接受了这骇人的悲痛。
他逐渐看不见幻觉里的乔乔妹妹了。
热闹的集市,刚出蒸笼的糕点,叫卖糖葫芦的商贩,世间万物,都能让他想起她。
可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久后,楚湛定好了寻死的日子,所有的痛苦,很快就要随着呼吸一起消散。
这对他而言是喜事。
在那个好日子来临之前,他打算把乔乔的遗物全都整理好,设立衣冠冢,这样他就能跟她葬在一起。
起初,他去乔乔遇害的地方,企图找回些尸骨,最终一无所获,却在乔乔死前藏身的洞穴里,找到了一团藏在石头下的行李。
他打
开一看,行礼中除了些碎银,只有一件大红色的衣裙。
这很古怪,谁会在逃命的路上带着这么一件色泽醒目的衣裳呢?
楚湛对着那衣裳看了许久,愈发觉得眼熟。
许久后,才终于想起来,这衣裳是他十岁那年买给林月乔,等她长大后再穿的……喜服。
这个发现,并没有彻底击溃楚湛,只让他更急不可耐地想去地府寻她。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几天后,楚湛回到林府整理遗物,在林月乔的卧房里,找到了她床头矮柜里,锁着的一柜子起居录。
那是林月乔每隔几日随笔写下的日志。
这些纸张,无比清晰具体地,记下了她从小到大,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那个在外人面前,把乔乔捧成掌上明珠的林惠丰,私下里却经常训斥她,甚至动手打她。
乔乔跟姜闻笑告状,姜闻笑替她做主,父亲当着她的面表示愧疚,背地里却几个月不同她说一句话,甚至不许府里的侍从搭理她。
这些最初的旧日志,没有写年月。
从稚嫩的语句语气,楚湛能判断出,写下这些事的时候,林月乔应该不到十岁。
她似乎想用日志安慰自己,写一些“我才不稀罕”之类的语句。
最后,用来结尾的那句话,都是“有哥哥疼我就够了”。
从前他总以为,林月乔只爱在他面前闹小脾气,是因为他太傻了,总惹她生气。
如今看她亲笔记录下的生活才知道,原来,在她心里,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就是这人间值得她停留的唯一原因。
她说他是唯一一个处处愿意包容她的人。
可她不相信自己值得他这样疼爱,只要察觉一点他不耐的迹象,她就会惊慌绝望,忍不住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