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的可不光是她的异常之处,更愁屯子里的婶子大娘们对林贝果的热情,还有林星火自己脑袋顶上始终收不回的玄狐耳朵。
不得不重新围上头巾的林星火不止一次的听到乡亲们窃窃私语的议论她是不是又炼丹了,是不是又双叒秃头了。
但凡是个女人,就不爱听这话。
于是在不咸屯才过了几天好日子的林星火准备返回京市了。
与先前打算不同的是,林星火还准备在京市长留几年。这一决定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放心方师父和荣老,更多的还是她在不咸屯的特殊地位促生的结果:运动结束后的,人们持续多年的几乎固化的生活会在短短数年被打破被推翻,尤其是农村还要经过分地到户这一条极大的震动……倘若不咸屯跟无数大队似的穿不暖吃不饱,那分产到户无疑能极大的提升大家生产的积极性,可不咸屯的情况太特殊了,屯子是真正尝到了集体合作社的甜头的,尤其还牵扯到集体作坊这块难以分割的大头。
反对与同意、合作与分割,这其中利弊未经时间检验前是说不清道理的。而林星火呢,一方面她威望高但实际上却并非土生土长的不咸屯人,她站哪边都不合适,一旦挑边站了,那么带领不咸屯改良种子推进灵种的计划就算彻底失败了;另一方面却是林星火并不想占屯子的便宜,且不说分地,就单集体作坊上来说,分割的话要分给她多少合适,不分割而重新定股的话她又得占多少股?
还不如像大队部糊弄肖兰芹的话那样做,现在只当回城了,以后不咸屯掰扯作坊和田地的时候不用操她这个“回城知青”的心,反正南山坡上的山庄放在那儿跑不了,等日后林星火再承包回来就是。
即便是人心易变,也无需担心有人能强占修士的灵器,山居能放在南山坡上,也能放在北山坡上不是。更何况近两年南山后头深山老林子野物更多了,想学她在南山半坡划地盘的人也得思量思量自己挡不挡的住。
幸好外人看不出变化,只有老支书、魏春凤等进来过内部的亲近人才见到了山居的真面目。这倒也多少安慰了下老支书等人的心肠,切实体会过林星火本事的人谁不怕小仙姑彻底撒手离开不咸屯?尤其是老支书隐忧最深,看到这座花了大心思的神奇气派的宅院,老头才算放下心来。在林星火当着肖兰芹的面表示她回城后将宅基地还给大队时,老支书当即代表大队应下了,还说:“那房子虽然建的不错,但一来离屯子忒远,二来别人也没你的本事扛得住山上下来的野兽,这屋子还是先留着,你只管把后门打开,让大黄花花它们先住着,咱还得用它们给坡下春凤她们三家挡一挡山上别的野物。”
肖兰芹懵懵懂懂,她其实并不执着于落户不咸屯,这被名为爱情的那个美梦糊住了脑子的姑娘居然还觉得要随着个带娃的单身父亲乌年回京的林星火能理解她的爱情,跟她是一国的,感动的握住林星火的手背了那句著名语录:“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还在大队部里呢,当即扭头就跟牛望山说:“红农公社也很好哇,我不嫌弃。”
牛望山铁青着脸一把甩开了肖兰芹抱着他胳膊的手,肖兰芹这傻姑娘还傻不愣登的追着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这姑娘是不大会说话。
挺着孕肚都来给林星火送行的魏腊月没撑住,笑出了声。
结果视线转回来时,准妈妈那六月天似的情绪大起大落到让人心惊,从大笑到大哭也就是一眼的事,这几个月能瘦了十多斤的周亮和魏春凤只能狠心地合伙把人扶走。
魏春凤、魏春兴、魏腊月是林星火在京城也不打算放手的得力干将,只不过现在局势未清,魏腊月还怀着三胞胎、魏春兴也得担着大队赤脚医生的责,暂且先放一放。林星火走之前还特意给腊月开炉炼了一葫芦丹药,能确保她身体能遭住三个胎儿汲取营养……至于生的时候,林星火长留京城又不是被锁住了脚,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偷摸回来住几天呗。她把这话说出来时,连不知内情的魏奶奶都大松了口气。
促使林星火改变主意的还有她渐渐摸索出来的“道”,她既然想在灵气复苏的未来必将引起的那场普通人与修行的大震荡中,试图引导、保护其尽量平稳的过渡,那就势必不能只窝在偏远的小山村过自己静好的修行岁月,而是要尽量扩大自己的影响。
这个影响无需是政治上的,却必须得是实质的、基础的:就如同不咸屯这两年新出生的孩童中已经出现了天生有灵根的娃娃,就是那个倒霉的被家长起了个“鸡窝”小名的小不点;还比如屯子的老人们,通过进食灵薯等灵食,越来越多的显现出“返老还壮”的态势。更不用说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和小年轻们了,林星火不知道整个屯子里将来有几个乡亲能后天生出灵根,但可以预见的是不咸屯二十年内必然能成为闻名于世的“长寿村”,而屯子的下一代下下一代的已然不同了。
种植灵植是真的能提升区域内的灵气浓度,而食用灵植也能促使更多生来就有灵根的婴孩降生。这就是林星火打算要做的事,等政策放开之后,她可以在全国各地承包土地,置办灵材农场,惠及更多更多的普通人……
兴许她努力几十年,也不过是在广袤土地上撒一把芝麻粒,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林星火拥有燎原一般的暂时看不到头的岁月,而灵气完全复苏甚至需要几百上千年,焉知此路不通呢?
至少短短数年间,不咸屯就已经收获了一个修士苗子。而全国中心的京市,即将成为她第二个试点——甚至不必等到承包政策下发,明年拨乱反正工作展开后京市很多人会得到被返还的产业,林星火只要舍得花金子买就是了。
尤其她上次给方师父挖黄泥经过的那些位于城边子上的荒宅,听说都是以往城里有钱人学外国人修建的“乡村度假庄园”,零零散散的未能形成村落,偏偏这场历经十年的运动的阻滞了京市的人口和外扩,倒把那些个挺有特色的房屋荒废成了鬼宅。这十年中,得势的看不上这些占地挺大但太靠外的破屋子,没钱的也住不起这些宽敞的屋子,越宽敞需要的生活成本就越高,曾经打着白占的主意搬进去的人后来都没撑下来,宁可三代人挤在单位分下来的二十平的筒子楼里,也不敢白住那一晚上得烧两簸箕煤才能有点暖和气的高敞大屋里。
事实上,上头曾经想从属于科研院校大院的八所最大院校中分出几所迁移到此处,但当时京城三环内已经形成了机关大院、厂区大院、院校大院等等能称之为“大院文化”的模式,这处现在看来离城市中心太过偏远的区域就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一拖再拖,久而久之下,这些房子反倒成了黏在地图上的饭粒子,推倒不合算,分配又分不出去,只等明年归还旧主人了。
方师父给林星火说起这片地方,就是因为方家也有这么一片地方,当年人家批评他,头一条就是揪住那地方证明方同俭身上有根深蒂固的资本主义做派:“啥度假避暑?无产阶级兄弟姐妹寒冬腊月里都居无片瓦的时候,这些资本主义老爷们用那么大园子来避暑!”群情激奋,一下子把老头打倒了。是真打倒,老头写文章的手臂差点被人撅折了,吓得荣老赶紧把人下放到干校农场去了。
当年如方师父这样的“老爷”年纪可都不小,怕是被下放或斗争前就都已经儿孙满堂了。这些年过去,境遇不同导致想法不同,被迫四散的子孙后代应该有过不了一大家子生活的,也有害怕运动反复再拿那大院子做文章的,林星火肯用金子买,别说一座两座,就是十个场院都能弄到手。
雄心壮志感觉自己摸索出一条金光大道的林星火背着大包小包,抱着移栽入宝葫芦藤的水玉缸,和同样背负无数行礼并赶着一辆堆满东西的牛车进了三合院的大门,迎来的就是敬爱的方师父的炮轰。
方同俭那张在文人圈子都能杀出血路的嘴刻薄起人来,绝不是林星火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能抵的住的。
老头看样子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了,看守的中年同志还悄悄给林星火递话:“你走的第三天,方老同志就想出去拍电报,没申请下来,他又想在胡同口的公用电话打个电话,也没批准……我们想替他拨电话,他也不说什么事,这么着熬了好几天呐!我看出来了,老先生呀就是担心你!”
中年人瞅瞅那个抱着个小包被的年轻男人,叹口气,心说,怪不得老头焦心呢!这说是到郊区村里走亲戚,才几天呐,好家伙,给老头领回来个二婚头孙女婿?,,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