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许你们进去送饭?”
唐荼荼听得更古怪,举起望远镜,朝凤凰山山脚的方向照了照。
这矮山山脚一眼可以望到头,疍民很多,把神宫前的路围住了,远远看,其中一半是青壮,一半是老弱妇孺,小孩儿遍地跑。周边升起一团团的炊烟,大约是在席地生火做饭。
这架势……不像造反,更像是聚众示威。
“我们抓了疍民里的几个头目,审问了半日,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出去,这群臭咸鬼消息好灵通,光是从昨儿清晨至子夜,竟聚起了几百条疍船,接连不停地闯岛!他们虽没有刀枪,可聚起这么多人壮了胆,竟胁迫衙门放了他们的人。”
“大人您给评评理,我们抓人办案,怎能放走贼人?——那些臭咸鬼竟围住神宫,把真人们全关进里边了。”
小吏开头讲得中肯,后头也越说越恼火了,脚步迈得又重又疾,领着大人们直奔牢房而去。
“我真是……我真是服了这群兵爷爷。”公孙景逸早上没吃上饭,中气都提不起来了。
“我昨夜以为出大事了,半夜我都没敢合眼,我磨完了刀磨匕首,还穿了我爷爷给的护心甲。”公孙越说越郁闷,把二十斤重的甲从脖子上拽下来,“我以为我带这六百兵来平叛的,结果是一群穷疍户领着爹妈儿孙堵了庙门?这是造哪门子的反?”
他嘲完了,瞪旁边捕快:“开门啊,愣着做什么?”
被抓起来的疍民已经关了两天一夜了,小岛上没有牢房,只有杂物院后头有几间废弃不用的草料屋,窗户全都拿木板钉死了,只留了几条透气的缝。
公孙附在窗上往里看,乌漆墨黑的,什么也没看着。
看门的捕快面孔年轻,拿钥匙开门之际提醒道:“大人留心,此人是疍民的头目,名号还挺响当,叫‘阎罗’,脾性也烈,抓他很费了一番事……”
开门后只看了一眼,捕快差点跳起来:“人呢?人呢!叫他跑了?!”
他冲进屋里搜着纸皮烂草,慌慌张张一通踅摸,公孙景逸皱着眉往牢房里走了一步。
突然!
头顶一张大网朝着他罩下来,一滩黑黄之物挟着臭气砸了他满脸,公孙景逸被这熏天的臭气砸得分不清北。那阎罗竟在墙后窝着,身形暴起,手里的武器朝着公孙肚子攮来!
“公孙!!”
唐荼荼夜里睡饱了,反应快得出奇,狠狠一脚,把阎罗踹回了牢房里。
姓阎的本就受了伤,这一脚之后,蜷在地上不动了。
“少爷!”
“公孙!”
一行人这才顾得上定睛看,阎罗手里拿的不是兵器,竟是从烂凳子上掰下来的一条腿,拿木茬锋利的这头作了刃。
而所谓暗器……是一张裹满了马粪的渔网,湿漉漉的、还没干透的马粪蛋味道醉人,蚊蝇嗡嗡围着转。
这网是从房顶下来的,又稳又准,马粪砸了公孙一身,从脸到脖子衣裳全是黄浊的污秽。
周围几十号人呆若木鸡。唯有挑大梁的管事最先回神,嗓门响亮得差点把房顶掀了:“快取水来!!快给少爷沐浴更衣!取熏香!连着止吐丸剂一块取来!快去啊!!”
一群人被支使地满地乱窜。
唐荼荼回头又看了一眼这马粪棚,能就地取材做暗器,这阎罗也是个人物。只是他差点伤了贵人,衙役对他再没半点客气,恼恨地甩了几鞭子,吊住阎罗的手捆在了房梁上,若非他力气大到能拆了这间草屋,是绝对逃出不去了。
昏迷中,阎罗仍是惨吟出声。唐荼荼仔细一看,这人臂骨扭曲,大约是被衙役扳脱臼了,刚才他是仅凭一只手偷袭的,破布衣裳底下血迹斑斑。
唐荼荼皱眉:“还没定案,只是疑犯,怎么已经用过刑了?”
捕头古怪地瞧她一眼,没理会,只朝衙役吼了声:“加派人手,看紧他们,再有敢逃跑的一律打断手脚筋!”
叱骂声、闷哼痛吟声从每间草屋响起来,站在院里都能闻到血腥气。
外头十几人全围着公孙转。
“少爷感觉如何了?浴房呢?浴房怎么还没拾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