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来,将士的兵锋挡不住蒙古铁骑,全靠火炮震慑,期间耗费火炮不可胜计,几百万军费余不足一,劳民伤财是最大错。万幸收复了失城,斥逐强敌于关外,儿臣此次代父皇出征,姑且算是没丢父皇的脸。”
文帝差点叫他一番话说得老泪纵横,连连唤起,亲自下了龙椅,牵他到皇后跟前,好叫皇后近近地瞧瞧儿子。
一顿晌饭,文帝破天荒地把自己灌了个半醉,又催儿子赶紧回府好好歇歇。
“众卿家都等着见你,明晚咱们宫中设大宴,叫那群老东西看看我儿英姿!”
晏少昰笑着称是,跟母后和常宁叙了几句话,太子送他出了宫门。
朱雀大街上是沸沸扬扬的全军宴,是盛朝几十年没有过的大阵仗——每逢战事了了,全城的商户会集资大宴三军,各家酒楼食肆饭菜大杂烩,满城老百姓供出来的桌椅侵街占道,露天的席面能从中城十二坊外一直摆到南城门去。几万兵士聚首吃喝,三十丈宽的大街留不出一条畅通的车马道。
这阵仗,许多老汉一辈子见两回就算是开了眼了。
主席面摆在光福坊,由光禄寺供置,院里坐着的都是军中那些熟面孔。
一群武夫不讲究,端起酒坛便力拔山兮气盖世,左右摸来摸去没摸着枪杆,嚷嚷着要一齐齐敲杯成曲,击出一首鸿燊开运曲来。
“殿下!你找调儿起这个头!”
“殿下来得迟,该罚酒才是!”
晏少昰仰头灌了三爵酒,大笑着掷了杯,被一群将军七手八脚地推到军鼓前,他也不忸怩,卸下肩甲,捞起鼓槌,沉沉实实地击起鼓来。
“咚,咚,咚,咚!”
鼓声从各坊的哨塔、鼓楼续上长街,满城的鼓乐声便抵着鼓兵的肚腹,壮壮实实冲上了天。
“炎精开运,篤生圣皇。
盛昌御极,远绍虞唐。
河清海晏,物阜民康。
威加夷獠,德被戎羌。”
满城的士子和而歌之,目不识丁的百姓也要亮嗓门嗷两句。
金鼓喧阗,高唱入云,这动静传遍城北寂寥的红墙,盖过城南热闹的全军宴,更是把城东的靡靡之音踩到了尘埃里去。
晏少昰拍着马背击节,心想,这便该是他此朝的“国歌”了。
他骑着马,半醉不醉地在长安城兜了个圈,心里揣着没烧干的火,总不想回自个儿府里捱那冷清去。
便问廿一:“有焰火么?”
主子难得要个东西,没有也得有,影卫很快拉来了一车焰火。
晏少昰站上一个空宅子房顶,把焰火墩儿摆成行列,一簇一簇点起来。红的绿的火花,拖着彩尾冲上了天,嗵嗵嗵,把满城的歌声鼓声都盖过去。
廿一站在后头,揣着他那把老剑乐淘淘地笑。
一车焰火墩子,填药又扎实,一个墩子能突突十几朵烟花,这么一个个放,足足放到了后半夜。
赶车的影卫不明白殿下怎么突然来了放焰火的兴致,困得直打呵欠,泪眼朦胧间看到焰火尾巴坠落的方向,霎时顿悟。
对面正正冲着安业坊。漫天的火树银花,给安业坊绽开一场盛大的焰彩戏。
唐姑娘在京城时,就住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