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扇门却开了。
“诸位且留步。”晏少昰冷冷一笑:“咱们再出一计。”
几位将军惊异地看见殿下从一密匣中取出圣旨,拆开金筒封口,饱蘸了墨的粗毫在圣旨上一撇一捺划了个叉,将里头的圣谕涂黑了,同时振笔疾书,在卷尾写了几行字。
“……殿、殿、殿下?”
几位将军全跪下了,大气不敢喘,全垂首敛目,不敢将殿下矫诏的一幕收进眼里。
那是年前皇上传下来的劳军诏,专门派了钦差来慰问三军将士的,叫二殿下咵咵给改了!
只听殿下沉声道:“曹监军接旨,我要你于今日午时前冲破克烈部关防,在两军将士面前大声诵读圣旨,一字不许改。前军合力,助你突围。”
“卑职领旨!”曹监军急忙叩头,捧过那张黄封,匆匆爬上马便往北面冲。
等出了大营,才敢借着黎明朦胧的天光睄眼一瞧,惊得差点从马上滚下来。
殿下甚至装也不装,都懒得仿一仿皇上的字迹!军诏都是皇上亲笔所书的,增一字则累赘、减一字达意不确,寻常官员誊抄圣旨都是杀头的大罪……殿下竟然把圣谕给抹了!
——这是假传圣旨!是欺君之罪啊!
克烈部和元中军打了一夜,因为是自家地盘,又是率先发难,竟跟元中军打得有来有往,待天明时,几万士兵全是强弩之末,惊见盛朝大军结成尖刀阵,冲破一层层防线,一路奔着王帐而来,全大惊失色。
“克烈王听旨!”
监军抹了把汗涔涔光溜溜的前额,慌得发不出声,气虚得像被掐着喉咙的鸡鸣。
代亲王世子看不上他这怂包样,夺过圣旨来,气沉丹田,喝声传出一里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克烈王截留圣子有功,赏黄金千两,珠玉百车!待诛杀速不台后,汗王可亲诣朕之皇都,受封王爵,你我结为唇齿之邦!”
满场汉将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全是接过圣旨的,圣旨怎可能一夜内从京城飞过来!?何况满篇没一句佶屈聱牙的话,哪怕放大街上,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都能听得懂!
这哪里是圣旨?分明是专拣着蒙古译官会译的词儿拼凑成的!就怕这群蛮人听不懂!
几万人的战场上竟寂了三息,蓦地,元中军大营传出一声暴怒的咆哮。
“克烈王叛降,杀——!”
四月廿四,克烈部王帐兵死绝,王室被截鼻黔面而死。王二子、三子千里奔袭,率余部反叛,诛杀贵由膝下王孙,替父报仇。
四月廿五,元中军二十万兵马混战。
四月廿六,速不台亲临察哈草原,平叛未果,反中流箭,箭头藏|毒,当场毒发晕厥。
四月廿七,三千王帐兵带着圣子逃往大都,被代亲王世子亲部截击,死伤过半。
……
这场持续半年的大战开始得仓促,结束得荒唐。
曹监军颤巍巍地把圣旨交还回来,坐在帐篷里雕磨了一天的悔罪书,令信兵火速传回京城,自己才敢迈出门去。
元中路二十万大军如退潮一般飞快没了影,二殿下下令追出三十里,待民夫补好了长城,才率兵返回上马关,当日夺回赤城。
草原上接连几日的曝晒,将绵延几百里的血水晒成了红粉。
“竟全退兵了……”
司老将军端着万里眼,震惊望着北方,那一条在地平线上伏了大半年的白线没了,几万顶毡包全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