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芸最后问一句:“你完全能置身事外,帮我没有任何好处,为什么能对我做到这样?”
叶之南说:“好处就是我们不能全军覆没,而且我能和唐家一了百了。”
所以叶之南不全然是帮忙,他是在自保,吴晓芸终于信服,带他去了她另一家公司,拿出账本。
年少轻狂时,叶之南不听吴晓芸的指示,拒绝学财务,高考志愿填的是艺术相关。但在大学里,他意识到这行和资本关联密切,还是辅修了金融专业。
吴晓芸知道叶之南拿到了经济学学士学位,但以他对那些掩藏在合法生意下各种财报的判断,那是在金融机构起码十年以上审计师才有的水平。
那天晚间,叶之南对阿豹做出入狱后的交代。阿豹暴怒,吴晓芸是叶家恩人不假,但叶之南为她卖了十几年命,早还清了。当年若不听她的建议,操刀杀了轮。奸叶映雪的人,叶之南未必被判处死刑。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要走这条路?
为吴晓芸扛下祸事,方能看到所有的罪证。只有铁证如山,赵致远才无从狡辩,无可抵赖。叶之南笑了笑:“所以说,命里注定有这一劫。”
15件伪作,除了叶之南主槌的几件,大部分都从夏至的拍卖会上被拍走。那几天,叶之南和夏至去拜访各路藏家,重新细看伪作,但马仿高明,伪作当前,他和夏至竟然仍觉得那是真迹。
几年里,伪作被藏家的亲朋欣赏,其中不乏鉴定大家,有几件还在大拍卖行走过几圈,几经递藏,蒙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赵致远若不是碰到克星江知行,还将继续瞒天过海。
那日,唐烨辰约见了叶之南,但之后风平浪静。叶之南对阿豹说:“他怨气不散,借这次做个了断也好。”
警方到来,叶之南如释重负。阿豹想,若他知道会导致乐有薇昏厥,他那天不会出门,但被他看到可能是好事,那女人心里永远有他的位置。
叶之南悉数掌握了薛明和吴晓芸方面的罪证,对账务也了如指掌,都说成是自己所为,警方半信半疑,毕竟有个最大的疑点:早在去年,他就交出在贝斯特所持的全部股份,还在内部搞了股权认购会,大张旗鼓脱离了贝斯特,仅作为特聘拍卖师存在。
警方问:“吴晓芸是贝斯特拍卖公司法人,但你是实际控制者,她对你和赵致远的罪行所知极少,你确定是这样?”
叶之南点头,警方说:“你推断她可能是预感不妙,所以去年把你摘出去,请问她为什么要保你?”
叶之南和阿豹事先推敲过警察每一句可能的问话,回答道:“她婚姻不幸福。我19岁认识她。”
这两句话都是真的,但放在一起说,引导性很强。警察见多了民间的奇情畸恋,理解风尘之中常有真心人,他们采信了叶之南的说法。
阿豹对乐有薇说吴晓芸对叶家有恩,叶之南为她把事情做到这份上,心里住了七八百个观世音,一千个关二爷,他拦不住叶之南,只能拦住乐有薇。他说:“他在报恩,也在跟唐烨辰清账,你别想着去捞他了。我会让里面的弟兄看着他一点。”
为了把赵致远钉死,不让他再为祸收藏界,叶之南不惜自坠深渊,如此惨烈,乐有薇心痛如绞。她确证了叶之南无罪,但越这样,越感到痛切。
阿豹揉灭烟头,心烦意乱:“他说了,赵致远是他请来的,他连累了所有人,得对你们谢罪。”
叶之南的恩师顾德生沉珂染身,推荐赵致远为继任者。当赵致远签约,领衔贝斯特鉴定团队,叶之南欣慰不已,却不曾想到自己引狼入室。所有罪责一肩担,他反而好受些。
乐有薇努力平复情绪:“我答应你们,不做傻事,但你得说实话。”
阿豹摊手:“都是实话。”
乐有薇问:“吴晓芸为什么同意我师兄顶罪?”
阿豹皱起眉:“都跟你说了,他在报恩。”
乐有薇说:“贝斯特最优质的业务,最精良的客户,大多跟我师兄有关,他为吴晓芸挣了钱,他报过了。豹哥,如果有人答应为我顶罪,我凭什么相信他不会转身就把我告了?把账本交给他,等于把刀递到他手上,所以我师兄对吴晓芸也提了要求,是不是?”
阿豹恼得又摸烟,这女人不好骗:“她慌不择路,是稻草也抓了,有人帮她,她还疑神疑鬼干嘛?”
阿豹在心虚,乐有薇说:“我做事会权衡利弊,掂量轻重,吴晓芸出身不比我好,心眼比我多。豹哥,求你说实话,我保证不会再乱来,我听师兄的,好好生活,以后接他出来。”
要努力活到那时候,那以后。
阿豹说:“秦家人一分钱都不给他们母子,她也不能迁怒你和秦杉,不得对付你们、烦扰你们。”
阿豹怒冲冲地说完,怒冲冲地走了。他兄弟爱一个女人爱成这样,连情敌也爱屋及乌了,丢人。
乐有薇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痛哭。爸爸妈妈去世后,她再也没有这么频繁地哭过。有人为她撑起天空,愿她幸福平安,笑容常在,她却连一句喜欢你,都没对他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