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希尔德几乎彻夜未眠。
一整晚,他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听着那颗狐狸头在他们的卧室地板上滚来滚去,用充满感情的语气,讲述着它和魔女的过去经历。
幽灵时不时地困了,它就将自己弹射到天花板上,然后再弹回来,或者摘掉它的眼珠,鼻子,舌头,再黏回去,以此保持大脑的清醒。
不过说着说着,它也不免奇怪,“宿主,你干嘛问我这么多,真的想知道,自己去问她也行啊?!”
“从不同的视角会更清楚她的真实过往,”无比了解魔女性格的阿希尔德,他此刻平静地回答系统道,“因为茜茜习惯于任何事都只记住其中最美好的部分,也喜欢从更友善的角度看待旁人。”这点和他截然不同。
所以问她要讲究合适的策略,贸然询问得不到任何结果,他想。
比如学校里的学生,有不少以前深深厌恶她,曾经对她口出恶言的家伙,现在自称加入了魔女俱乐部,成为了她的粉丝,希望得到她的谅解;她就真的原谅了他们,或者说,是尽量遗忘了过去的不愉快。
如果对方冲她打招呼,她也会点点头,似乎魔女从来不记悲伤的事,她只记得住人生最快乐的时刻。
“即便我问她那个递糖果的恶人是谁,”他说,“她也不会像你这样,详细地告诉我那个村落的位置,那个村民的长相;而是说她忘了,然后举出萝比送她白糖蛋糕和伤药的例子,向我说明这个世界上总是好人会比坏人多一个,所以不必在意那么多。”
——这其实是魔女对他说过的原话。
陆茜不怎么和他谈论她倒霉的经历,倒不是会戳中她自己的伤口,而是怕他伤心难过;阿希尔德的确有想询问她曾经的打算,例如为什么她会濒死被系统捡到,又比如为什么她需要大量的能量修补身体,她的父母那时却不在她身边,但这些重要问题一次次停在嘴边,他却没能问出口。
他看得出来,魔女和他不同,她曾有一个无比美满的家庭,是曾经见识过幸福为何模样的人,而这幸福至今也在治愈她,让她永远积极地向前看。
所以,在没能完全把握她种种过往之前,阿希尔德不会贸然询问,而是决定先理智地和系统讨论,这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因为本质上,他并不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非要知晓魔女的故事,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追忆过去,专门惹人同情怜爱,起码魔女绝非如此这样的性格。
阿希尔德向系统询问的更深层次原因,实则和那块贤石有关,昨日在捏碎祂的那一刻,有一种奇怪的莫名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似乎祂和魔女有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关联。
于是在彻底摧毁祂之前,他必须弄清这一切。
哪怕这样同样会刺伤自己,因为听到的每一个令她曾受难的过去,总让他自己的内心升起比任何事都更要剧烈的痛苦——
但他也绝对不能退缩,要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样系统才会告诉他更多,他才能知道更多。
他想到。
……
……
两人就这样一直谈论,直到第二天的清晨降临。
晨光微熹,冬日的太阳从烤糖色窗户的缝隙洒入,森林里开始每日雷打不动的巨怪鸟“报鸣”,听着它们彼此抓起栗子粪便互砸的嚎叫声,幽灵这才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我困了,宿主!”
通宵的幽灵捡起地上自己的五官,长长的狐吻也贴回歪斜的嘴角,对它的宿主道,“任务一已经完成,我知道你现在不用睡觉了,记得留心查看即将颁布的任务二,有什么明晚我们再聊!”
系统讲了一夜的话,它嗓子疼,狐也困得紧,于是朝新宿主点点头,得到对方的许可后,就钻回了他看不见的尾巴里补眠去了。
……
阿希尔德在它回去睡觉后,他动了动久自己坐不动的僵硬肩膀,微微舒了口气。
“呼……”
金发少年低头,他看着手心挖出的许多道深深伤口,被腐蚀的地板上还有些碎肉和血,他的手背上坑坑洼洼,血流成河,因为听茜茜过去的时候,他一直背着双手,不时使出清洁魔法清理地面,所以系统没能发现。
他施了治疗咒,双手很快恢复如初,又将被自己咬烂的舌头也稍微治愈,茜茜喜欢亲他的舌头,这里绝不能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