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父近来恢复得不错,虽然有半边身体还是硬邦邦的,可是另一半身体已经能活动自如。
刚重新能够走路,就一定要走,不厌其烦地走,让他坐轮椅也不肯。
高母在后头紧跟慢跟,边笑边说:“你慢点儿!”
高父仍是大步地往前迈去,甚至不要高沉和柳佳来扶。
出了机场,高沉把父亲和母亲扶上车。父亲要坐在副驾驶座看风景,柳佳和高沉便跟母亲坐在后座。
要去住的房子离机场很远,途中父母都睡着了,柳佳和高沉还在看窗外的风景。
柳佳觉得瑞士好美,远远就能看到躲在云雾里的雪山,下面又是一片茵茵绿草,黄色的小花。生命在这里,仿佛能变得更有意义。
“我们以后在这里,一定会过得很幸福。”柳佳小声地用英文跟高沉说。高沉微微地笑。
进入市区,风景就热闹起来了。高沉的目光从水果店,移到面包店,移到街头画家,遛狗的女人,冰淇淋店。两个少年拿着冰淇淋,一路上走着,闹着,一个又跑上来去挽另一个的手。气候很好,时间在他们身旁悠闲,慢悠悠地闲晃。
车开得很快,把那两个少年甩在了视野之后,高沉于是转过头,从后车窗看过去。
灰色头发的小贩拨动音乐盒,圆舞曲在广场上游曳。还没吃完冰淇淋的少年,手拉住路灯杆旋转,故意踩在另一个少年的脚上。另一个少年拍了他的肩,说了一句话。之后两个人一起发笑,阳光把他们照出彩色琉璃的光芒。
高沉将头转回来。
柳佳低声喃着说雪山好美。
高沉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很突然的瞬间,心脏处像绷开一块天石也填补不上的裂缝,荆棘在里面蔓长,疼痛到每一寸呼吸都是凿在上面的弯锥。
他又转过头,看远离的两个少年的影子,眼前的景色变得朦胧模糊,蕴在一片水雾中,少年们的影子融成了水月镜花。
柳佳问:“在看什么?怎么……怎么哭了?”
高沉说:“突然想起来一些事。”
“什么事情?”
“很早以前的事情。”
“要去做的事吗?”
高沉的视线移回车内,留在睡着的父亲和母亲身上。车在往前行走,钟表带着时间跑。
高沉只是在想,他曾经记得的那些,他曾经不记得的那些。
会记得青海盐湖,是因为我和你约定好要带你去那里。会记得王靖雯的生日,是因为你给我听过她的歌。会记得《leon》,是因为那年你看这部电影哭了很久。会记得河合奈保子,是你说她的唱片很难找,你找了很久都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