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跟着人流走啊,走啊——经历过被土匪抢劫,经历过被反抗军强征入伍,经历过火筒的炸弹落在腿旁、血肉模糊。
后来他走不动了,停在了黄沙中央,几乎人都死光了的无晴冈。仅仅带着几包不知道是否活着的种子,和一些简单的衣物。随便找了一处能避风的破屋,一待就是一辈子。
那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棵古树,无论周围怎样烈日黄沙,它都是如有神明庇佑一样茁壮生长,枝繁叶茂。
光是在那里,就给人以希望。
这个漂泊如浮萍的人忽然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诺言,于是他就围着那棵古树种了三十多万棵树,硬生生将无晴冈种出了朗朗晴空。
秦云雁说着说着扶着树干坐在地上,把锦书藏在身后的酒樽勾过来,饮了一口。
锦书见此也不装了,又从折叠空间里掏出来一个酒樽,静静看着酒水的波纹,也看着里面的自己。
他记得以前生闷气的时候自己曾说过:“我就跟这无晴冈的花草一样,永远见不着太阳。”
于是爱让沙漠绿树成荫。
“那你……为何没提过。”锦书犹豫一番,咬咬牙,还是问了。
秦云雁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抿了抿唇:“因为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念头就拖着残体种了三十年的树,听着太傻了。而且……”
他又摸了摸那枝枯木,自嘲似地笑笑:“后来大多都让人砍了,我也没拦住。”
那就是平凡的一天,只不过叫醒他的不是飞鸟的鸣叫,是人声的吵闹和重物砸在地上的哀鸣。
他太久没有见到人了,也太久没有说话了。没有钱,没有权,一个身着破烂衣服的残疾怪老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绿色再次变回黄沙。
后来他们嫌这个总是给他们找麻烦的怪老头给他们拖进度,派了一伙人把他拉进林子里揍了一顿。
老胳膊老腿加上衰竭的五脏六腑,他撑不住了。
弥留之际听见一句苍老的话:“臣许星救驾来迟。”
那一刻他才想起来了自己曾经是顾长风,这里曾是自己最爱之人的绝望之地。
但后来再有什么事他也不知道了,因为他又死了。
想起来得太晚,所以也没机会去第二世留下的石窟。
等后来第五次转世时想起这件事时也来打听过后续的事。那些人都死了,没有目击者,都传言是古代战场的亡魂认为开发者扰了他们的清净,所以都死了。
也有过无数道士方丈慕名前来捉鬼杀鬼,都铩羽而归。
锦书听后咂了咂舌,感叹一句:“许星那家伙能在这么吝啬的世界意识手下逃脱泯灭之灾,真是不容易。”
秦云雁回忆完自己短暂又苦涩的一生,收敛了一下思绪,随口问:“这个世界意识很可恶吗?为什么老梁恨它,你觉得它吝啬?”
梁松云,一个神奇的人物。前一阵在自己演唱会上躲过了忽然掉下来的大号提词器,然后在歌迷们的恐慌中站起身来,顶着看着就吓人的血脑袋对天怒骂一小时。
从他吃桶装方便面没叉子骂到各种各样的生死徘徊。
后来歌迷也不恐慌了赶紧拿着手机扩音器齐声劝他去医院,来的救护车也没办法俩急救医生都没成功给人搬走,还是安白看见热搜从片场赶回来才了事。
据说他早年去找道行深的大师去转运,大师被雷劈了,后来只要是听见他的名字,任何跟玄学相关的专业都躲着他。
“这个世界意识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吧,更过分的还有将世界里的生命都当做奴隶和储备粮的呢。”锦书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躺在地上,将自己半截身子移出古树的阴凉晒太阳。
“正常世界意识应该什么样?”秦云雁站起来,慢悠悠地挪过去。
“当自己不存在,世界意识的诞生主要是因为一个世界的能量过于强大,引起其他势力的觊觎。为了反抗就出现了世界意识,它们的主要工作是对外防御,而非对内压迫。而且最开始的世界意识没有自我意识,只有防御的本能。后来情况越来越复杂,有那种强大的生灵自己创造小世界,有世界里的强大生灵杀死原来的世界意识顶位,也有外来的侵略者杀死世界意识的……总之情况越来越乱,越来越杂。”锦书晒得暖呼呼的,忽然被秦云雁挡住了光,不满地拽了拽那人的裤管。
“这个世界意识呢,很怂很吝啬。既不会在时空乱流中保护自己世界的生灵,还会因为那个碎片强大就任由祂在这里待着。只会默默欺负我们这些平常的生灵。一般正常规格的世界都会有轮回体系,生灵是可以在轮回中巩固自己的灵体,积攒灵力的。但它嫌这种体系分了它的能量,所以让所有死去的生灵直接碾压成齑粉,榨干灵力,然后让粉末状的灵体随命,能好运凝结成新灵体就解脱,不能就散了。”
秦云雁在旁边躺下,顺手揉了一把爱人软塌塌的头发,手感不错。他忽然问:“要是没有那场把你卷入隙间的时空乱流,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锦书任由他摸,打了个哈欠,声音都有些变形:“不——这就要说到我们的倒霉蛋梁天师了。”
“怎么又说到他了?我只知道他跟我一样直接转的世。对了,瞧我的记性,荣家和皇家的主仆血契是他提供的。”秦云雁忽然一拍脑门,想起来荣沧死后他查到的皇家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