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专心点儿!”秦川察觉到韩凛的动作有些游离,不得不稍稍松开了点儿距离,喘着粗气质问。
可还不待听到回答,就又咬上了韩凛的唇,用激起的轻微疼痛迫使其专著。
此时此刻,秦川不允许韩凛再想其他的任何事,就算是曾经的自己也不行!
他要让韩凛看着眼前的这个自己,感受着这个在岁月里长成的自己!
也就是在这一切将要水到渠成之际,他们同时听到了门外孙著的那声通禀——“主子,边关塘报。”
声音虽然不大,但已经足以让两人从头上凉到脚下。
韩凛深知孙著为人谨慎老成,今日之事他多半早已察觉,只是依旧非常聪明的选择装聋作哑。
选在此时禀报显然是出了大事,否则他绝对不会冒着触怒自己的风险,多此一举。
秦川想的则是,现如今这个时间点儿并不是塘报呈送的时候,即使有些要事,身为贴身内监的孙著也不至于要在除夕之夜拿来烦扰主上。
更何况,这塘报明显是从宫中一路追到了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竟能让底下的人一刻都不敢等?
两人迅速分开身形,各自整理了一下衣冠。
韩凛的神色早冷了下来,只听他向外面发话道:“进来说吧。”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头,如浸了毒液的藤蔓,正一点点勒紧他们的心脏。
“是。”院门应声而开,孙著低着头进来将塘报呈上,磕了个头又退下去了,期间并未多发一语。
韩凛展开塘报默读起来。
上面的字并没有多少,可看完一遍后,他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保持着打开塘报的样子,许久再未动过一下。
屋子里的温度低了下去,简直像一个冰窖。两人的呼吸声间错起伏,却不能带来丝毫生气,反而愈发加重了这冷的分量。
秦川默默站起身,从韩凛手中接过塘报,只见上面写着:
臣朔杨驻军校尉季鹰报,北夷兵马破朔杨城,烧毁房屋近百,杀戮百姓近千余人,伤者不可胜计,米粮、牲畜被掠夺者尚不可估量。伤亡士兵七百余人,驻军统领胡如歌战死,辰和元年腊月二十七。
不足百余字的内容,却字字都淌着血,秦川每看一行,心下就恨上一分。
他感觉到体内的血气正疯狂地翻涌上来,顶得自己喘不上气,一股腥甜蔓延进口腔,是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秦川抬头去看韩凛,他还是那样笔直地站着,脸上没有表情,双手虽握着拳头却没有哪怕些微的抖动,更不消说那些诸如捶打门框或摔砸杯盘的动作了。
现在的他,就像一具被风干的蜡像,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这是秦川最恐惧的事情——韩凛已经想明白了,所以才会如此无力,连发泄都显得多余。
“我们……”秦川张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这层厚重的冰,却只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打不起……”韩凛终于给出了回应,语调平静的可怕。
“骑兵队尚在筹备阶段,战马更是寥寥无几,我们根本打不起。输了,边地百姓更是生灵涂炭;侥幸赢了,也防不住下一次的来犯。”依旧是那样平静的语调,如一潭死水。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秦川一拳捶打在桌面上,浑身充斥着杀气。
韩凛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重复了一遍,“是!血债血偿!”旋即又道:“小川,我们回去吧。”声音里听不出悲喜。
“好,我送你回去!就到宫门口!”秦川说着,一个箭步上前与韩凛平行而立。
韩凛没有再说什么,随即向门外走去。两个少年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以一种决然的姿态走进了面前的这场腥风血雨。
而那间点着红烛的卧房,他们终究是没能看上一眼……
马车上,两人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韩凛背窗而坐看不清面目,秦川觉得,自己面前像有一口深井,沉痛深埋在井底,所以连悲愤都没有了声响。
车轮隆隆前进,碾过昨夜的美梦,向着白日的现实飞奔。
就像时间从不流连于过去,哪怕有很多人、很多事已经永远停在了那里,也没能撼动它哪怕须臾。
随着马车停稳,内监上来掀开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