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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旧岁 团圆欢宴两处情深（第2页）

回来后，又听孙著细说了一通给各家王公大臣备好的节礼，并亲写了些福寿吉祥等字，随着节礼赏赐下去，取皇家“送福”，百官“纳福”的吉兆。

等这一套做完，韩凛只觉身心俱疲。

不是那种因国事操劳的累，而是想到宫中大张旗鼓为除夕做贺，钱财花得如流水。

可治下的百姓还有很多人仍生活是贫病交加，可能连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没有，年夜饭也紧紧巴巴。

这些忧思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实在无法令人开怀。

他私心里想着，自己或许就是个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吧？

比起跪求天地、叩拜鬼神，他倒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他相信治世的能臣武将、相信每一条国策良方、相信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艰难积累、更相信只要自己坚守本心，总有功成的那天。

他希望先人的在天之灵能看着，自己治下的中州，是如何一步步扫平天下。

他希望自己跪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不为祈求，只为诉说。不为谢祖宗庇佑，只为告诉他们，自己没有辜负韩家先辈历代的苦心。

随着不断响起的爆竹之声，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这或许是一年里人们最喜夜晚降临的一日，孩子们盼着年夜饭和压岁钱，大人们等着聚在一起说些家长里短。

虽然将要过去的一年里仍有诸多不顺心遂意之处，可将要到来的一年总是崭新的，带着新的畅想和新的祝愿。

秦府里上上下下俱忙得热火朝天，主子们有主子们的过法，底下人有底下人的乐法。

这是秦家延续至今的家规——除夕之夜阖府同庆，不分尊卑、不论主仆，饶是秦淮、秦川也得自己动手洒扫、帮厨。等到晚上开宴时，各处灯火通明，各样菜色流水似得走，主人家桌上有的，家下人桌上一定不缺，以表一视同仁、上下同心之意。

这种方式的年夜饭，不得不说完全出乎萧路的意料之外。

原来秦家家风如此，才能有秦淮这样的父亲，才能培养出秦川这样的孩子，这让他心里，不觉又对秦淮亲近了几分。

菜差不多都上齐了，一阵霹雳吧啦的鞭炮声拉开了这场大宴的序幕。

一时间人声鼎沸，各处欢声笑语不断，好似蒸腾起的热气，慢慢向空中汇集，直到变成了朵无形的云笼罩在秦府周围，让这一片的空气都暖和了起来。

在这祥和的氛围里，秦川又想起了韩凛。

父亲、师父都陪在自己身边，礼叔、廉叔和一众家里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皆在不远处的桌上欢聚，娘亲也一定在天上看着自己，可是他呢？

在那样一个偌大的皇宫里，有谁能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说话呢？

他该有多么寂寞？大街上的爆竹声不知道会不会传进那扇窗里，如果他听得到，会不会有些许的安慰？

用一人的孤寒，佑得万千苍生平安，他是不是会觉得得偿所愿、无怨无悔？

的确，皇宫内殿里的韩凛，此时就与秦川想象中的相差无几。

与宗室们的年夜饭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堂下推杯换盏好不热络，偶尔的称赞之语也会引来众人的把酒相贺。

可他端坐在高处，看着下面觥筹交错，心下却是寂寥一片。如果今日穆王在此或许会好些，可为体恤其这些日子的劳苦，韩凛特意下旨让穆王好好修养些时日，不必参加这样的应酬。

好在还有一个念头能撑着韩凛，就是等一会儿散席之后，就可以微服出宫去见秦川了。

一想到这儿，身上的疲倦顿时一扫而空，心里的暗也被这盏希冀的长灯照亮。

他知道，秦川今日又会去那间小祠堂和他的娘亲聊上许久，只是很好奇会不会说起自己？

他也能想到，这一次的除夕夜宴，秦家必定会邀那位萧先生同庆，而秦川肯定有办法能让萧先生答应。

想着这些，韩凛不自觉地笑了，他好像看见自己也坐到了秦家宴席的桌前。

身边就是秦川，笑着正在夹菜，一个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酒杯，一边乐一边赶紧去擦。而老师在这天也会对他格外包容，只静静地喝着酒不说什么。

至于那个萧先生嘛，应该是个少言寡语，但有着温和笑容的人，举杯、夹菜都是慢慢的，举手投足间自有文人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