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郡夫人还以为她是舍不得情郎,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内情。
“我若将慕言让了夫人,我总不能敲锣打鼓地问——可有内疾又体贴的男子愿意与我成婚?”霍桐儿是越说越脸皮子厚,这点多少是与自家堂妹霍苏年学的,“正好慕言要四处云游,我要四处查访适合开酒楼的地方,这可是天作之合,我自然非她不可了。”
郡夫人脸色铁青,经过霍桐儿提点,她自然不会再闹到官府去,可霍桐儿说的这些,她是将信将疑。若真的属实,她这些日子竟为了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痴狂如此,实在是笑话一个。若不属实,霍桐儿与花九成婚多日,定然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这里有嬷嬷在,霍桐儿定然是骗不过去的。
可不管怎么说,花九这人是决计不能要的。至少陛下那边,她是不能一再仗着母亲的恩荫肆无忌惮。
郡夫人重新审视眼前的霍桐儿,见她明艳照人,不卑不亢,虽说那些豪言壮语有些惊人,却让她莫名地感佩。她明明值得更好的郎君,却选择了花九,郡夫人羡慕着霍桐儿的勇气,却也不屑霍桐儿的傲气。
“账算到了此处,夫人还想与我去公堂么?”霍桐儿看她半晌不语,便主动问询。既然前面已经小胜,后面自当乘胜追击。
郡夫人冷哼一声:“有什么稀奇的!就你当个宝!”
“所以?”
“我不要了!”
霍桐儿叹息自语道:“那我得去把慕言唤回来,这会儿定然在大雪里傻傻地坐在马车上等我呢。”这话也不知是炫耀,还是挑衅。
“霍桐儿,你可要想好了,他日若没有儿孙绕膝,谁管你死活?”郡夫人冷言冷语地反击。
霍桐儿哂笑,语气苍凉:“有儿孙者,也有冻死街头的,无儿孙者,也有寿终正寝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个我左右不了,我只管今日过得舒坦便好。”儿孙她是不想要的,若是路上遇到被遗弃的小女娃,她倒是可以像苏年与知澜那样,抱回来好好养。女娃不易,能救一个是一个。说不定,她与花九养出来的小女娃,比霍宁那小丫头更机灵可爱。
说完那句话后,霍桐儿笑意微浓,语气里多了一丝挑衅:“至少我记得我的名字,大燕也将有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名字,霍桐儿。”
不是某氏,也不是某夫人,她有自己的名字。
“你!”
“夫人,告辞。”
霍桐儿施礼之后,转身便走。刚走到内堂的门口时,郡夫人又急又气地唤住了她。
“我也记得我叫什么!”
“叫什么呢?”
郡夫人站了起来,她极力想起来的名字,她必须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江采菱!”
霍桐儿回眸:“我记下了,江姑娘。”她不是谁的夫人,她也有自己的名字。霍桐儿记下,也希望江采菱自己能够记住。
她在檐下拢了拢大氅,衬着庭中速速而落的雪花,霍桐儿的笑容明亮又温暖,那一霎美得像是冬雪深处盛放的红梅。
江采菱看得呆了眼,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这般黯淡,黯淡得险些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霍桐儿含笑转身,踏雪而去,穿过大堂,她来到了客栈大门之外——花九果然如她所言,坐在马车上,不时地呵手取暖。
风雪有些大,染白了花九的眉与鬓发。她瞧见了霍桐儿,便跳下马车,快步上前,第一句话是:“当心着凉。”说话间,温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来到马车边上,将车帘一掀,急道:“快些上车,里面有暖壶。”
“花九。”
“啊?”
她突然直呼她的名字,让她有些不惯。
“我、赢、了!”
霍桐儿抬手为她拭去眉梢上的碎雪,笑容得意,就像是一个赢了糖果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