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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承认被碾压是一回事，真正被碾压了，那他来拍这个也没啥意义啊。

前几周目大明星版本的李心艾家里有私人影院，现在顾贤家里就只有一个电视机。他把摄像机里面的东西投影到屏幕上。观察里面的每一帧。

他看得很认真，【李心艾】却不自在地把头转过去，在现实中认识的人面前，看自己和他演的戏……她如果和【导演】谢安打过交道，就不会这样了！

顾贤重重叹气。

剧情是两个人在封闭的室内，顾贤投身剑中，但需要一个人启动仪式，不可以是宗门的长老，他们大多在前线血战，而且他也不愿意让他们做那些事，“太残忍了”。

“选我来就没问题吗？”现实中的李心艾就想这么问。

也不能是随便拉一个人过来就行，这地方可是宗门重地，而且仪式本身也需要资质，最后他选中了李心艾。她是妖精，身体本身就满足仪式条件，而且说不好听的，妖精和人的伦理观本来就不一样。别人会难过的东西，她不一定会难过，虽然比人类更纯真无瑕，但并不比人类善良。没有这个概念。

如果不是开局和女主角签订了契约，获得了人身，被【限定】住了，之后也慢慢跟女主角红尘磨练，学习人类的情感行为，这孩子打底也是个大魔王，她可是万妖之主的女儿。

所以少年剑客选中了她，没有和团队里的任何一个人说，大家为了对抗魔头，已经焦头烂额了。

而他没有刻意和妖精说，没有说也知道她不会告诉团队里的人，不是因为她要保守秘密，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要告诉他们。

妖精可以察觉人类的情感，喜悦或悲伤，但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这样。她最近已经慢慢学到了一些可【伙伴的离去】，对她来说是新课题。没见过，所以陌生。

少年剑客默默站在熔炉之前，密闭的室内（顾贤的家里当然没这条件，但是CG界面上，是虚幻的给她们都显示出来了）在他身后，妖精哼着歌走来走去，操纵各种机关和锁链，禁制，她不需要懂这么多，只要把手按下去，意识就会自然启动。妖怪的世界可是很讲血统的，她的血统非常纯正。

不能说妖精觉得这是个游戏吧，只是她会在生活中的每一件事上面找乐子，并且能帮上少年剑客的忙，她也很开心。

自从第一次见面的针锋相对之后，两人也时不时有碰撞，有点互看不顺眼的意思，在危急关头，又会并肩战斗，这一次少年剑客对她低头，妖精其实非常高兴。

说起来，虽然没有太多的交集，经常只是两人分别站在主角团的一端出现在屏幕里，但莫名其妙的，这对有点好磕……？

在最后，仪式的所有启动前置条件都满足，只等开始了。按少年的吩咐，“完成准备后你就出去吧。”而妖精确实已经退到门口了。在少年的正后方，他用余光都瞟不到她，摄像机都得再转一个角度才能同时拍下这两人。

但仪式启动后，房间就变成一个密室，她也出不去了，就得一直站在这里看着。这有点儿童邪典吧……？女主角整部剧的一个大目标就是让妖精变成真正的人类，她是她的“妹妹”啊。后来知道了这一幕的意义，估计会有心理阴影。

少年也有点常识缺失。他是澄澈的，流水一般，同时因为太清澈里面绝对活不下鱼的天才。

这人的故事成长线其实和妖精是有点类似的，都是逐渐学会山下人间的一切。他是还未记事起就学会拿剑了，也时常听到宗门中其他人陨落的消息，自己现在也要为了正道献身。也不觉得妖精看起来都十几岁了（实际上，未签订契约前混沌度过的年岁有几百年），让她目睹这一幕有什么了不起吧。

提醒她出去，是因为女主角在此之前都对这个妹妹有点过保护。少年往往觉得烦，她根本不需要这种保护吧？一边为了防止唠叨，竟然也习惯了。

现在她留下来，他也只是一怔，就不理会了。

两指并起拂过剑身，血铺满了整把剑，应该是很痛的，而少年的神色根本不变。突然听到后面的妖精问，“你要死了吗？”

嗯。她原来知道啊。

他没有回头，说：“是的，我要祭练出最强的剑。”

他不说牺牲，只说自己要祭炼出最强的剑。

李心艾在他身后沉默，她沉默的时候就是在说话了，让人很不安，想知道她脸上的表情，镜头聚焦于她神色的变动，（顾贤放那的摄像机肯定没法这么灵活，游戏动态cg艺术加工了好多）很细微的变化，最后近似于困惑。

虽然没有说甚至没有这方面的表情，但周围隐隐飘着悲伤的预感。现在没感觉，过去十年可能也没有，但在妖精【长大】的一瞬间，她会知道这一幕的意义。并且非常悲伤。

像一场大雪，已经提前感觉到了冷了，等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却还要好久。而雪下一整夜，地面变成白色，次日一早融雪，才是最冷的时候。

她美到这时就让人担心了，担心她以后会难过。

顾贤就是看到这里屏住呼吸的——差距太大了。

而他没想到录像带中自己还能拿出那样的演技，没太用力，纯粹是被她带着进入状态。少年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温柔。

李心艾本身无足轻重，少年剑客是为了保护众生，也就是人类，不包括精怪。但她曾是与他一起同行的伙伴之一，他透过她看她代表的东西，和主角们同行的时日，是他人生中难得开心的时光——而且李心艾很美啊。

该说少年有点恋物癖吗？生于山上清风明月之间，看着溪水就能感悟剑意。他是自然之子，人反而对他有些污浊。精怪也是天生地养，单纯把李心艾当成天地间一个装饰物，他像看枝头繁花一样纯粹地欣赏她。

最后少年微微一笑。

“我可能就是为了你这样的人死的。”他说。承认了李心艾的价值，最后终于觉得‘妖怪也不错啊’。他放现实就是会很喜欢猫，愿意为救它被大货车撞死的那种人吧！并且这句话也是告别。李心艾如果转述给她‘姐姐’听，友人们会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你真的懂这个的意义吗。”少年说。

李心艾茫然地看着他。

投身熔炉中后，火光燃起又熄灭。李心艾的脸被照亮一次然后光又落下去，比较起来还是比之前要鲜活不少。她的眼底静静流转着波光。好像什么表情都没有，又好像身体只是一个躯壳，里面埋藏汹涌的波涛。

海底再大的波浪，到了漆黑海面上，都只剩一点漾漾的波澜。

“嗯。嗯。再见。”妖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