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入梦境的楚随心在半梦半醒中内视丹田,只见丹田的颜色越发暗黑。大地板结的裂纹下,隐约透出暗红的颜色,那是巨大的能量,他无法完全掌控也无法完全利用的能量。那暗红色的能量在不停翻腾咆哮,就像在大地下潜伏了千万年的岩浆。楚随心清楚知道,造成自己痛苦的根源就在这里了。
梦境的天空里,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泼洒在丹田那块已经板结的土地上。一阵阵烟尘从楚随心的丹田大地上升腾而起,炙热的大地开始降温。一丝清凉的感觉才刚刚涌上心头,大地下隐藏的烈焰就猛然喷发,如同火山。
无数暗红色的能量犹如岩浆,从龟裂的缝隙中喷涌而出。巨大的炽热和疼痛之感从丹田涌出,涌遍全身。即便是在梦境里,楚随心全身的肌肉也都下意识紧绷起来,他要对抗这种剧烈的疼痛。楚随心没办法不紧张,这些年他真的被这种剧痛的感觉搞怕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而且无法用内力压制,也没有任何药物能治疗,只能硬生生的扛着,没被折磨死已经算是命硬了。
天空再次暴雨倾盆,全都泼洒在喷发而出的岩浆上。刺啦刺啦的响声不绝于耳,雾气蒸腾,还夹杂着浓烈而刺鼻的各种药物味道。巨大的疼痛感袭来,楚随心感觉自己周身的汗毛孔都在向外散发巨大热量。连他所盘坐的蛋壳里,都满是炽热的火焰和浓烈而刺鼻的药物味道。楚随心的元神都在为之颤抖,真是痛苦的折磨啊!
梦境中的楚随心看得极其清楚,漫天的暴雨是由蓝色的功力所演化而成。楚随心知道,那蓝色功力就是惊天功的功力,非常的气势磅礴,让人叹为观止。就算师尊白乐天亲临,也不会有刑天老人如此雄浑的功力。楚随心略一分心想起白乐天,丹田处那种巨大的疼痛感却更加强烈了,疼得楚随心差点儿晕厥过去。
楚随心正在竭力抵抗那种巨大的疼痛感时,刑天老人的声音在耳边骤然响起:“你闻到那些药物的味道了吗?那就是你以前服食下去的所有药物,它们确实到达了丹田处。药确实都是好药,但是不对症,因为这个伤不是药物能治好的,所以它们没能起到作用!今天老夫要把它们统统炼化,最终让它们都为你所用!”
这下楚随心总算是明白,之前找了那么多名医、高手,服用了那么多丹药却治不了这个伤的原因所在了。
刑天老人又道:“你的伤之所以迟迟治不好,是因为你的奇经八脉和丹田等处都受了重伤,想要治好它们,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功力,足够的见识!你任脉所受的伤,要用混元一气的功力才能治好,而你督脉所受的伤,要靠药物来治疗,以功力作为辅助疗愈。同时又要在治疗丹田时,把奇经八脉分别保护好。”
“否则的话,它们会互相影响。就算治好了经脉的伤势也没用,因为治好的伤势很快就会受到损毁的丹田的影响,伤势还会卷土重来。而如果直接去治疗丹田的伤也不行,因为一般人的功力达不到这个境界,同时奇经八脉的伤势又会影响到丹田,最终仍会导致功亏一篑!没有二十名达到白乐天那个境界的高手联手,根本就治不了你的伤!”
刑天老人絮絮叨叨道:“就算能凑齐二十个白乐天,可是治伤的手法呢?没有老夫的指导,就算有二十个白乐天也还是没用!这下你小子能懂得不?就算你遍访名山大川,找再多的大越名医,高手也没用!哪怕你来到桑兰,甚至遇到西域高手智多措的师父达波巴那种级别的高人,他也治不了你的伤!你小子能遇到老夫,真是你的幸运啊!”
忍受着巨大痛苦的楚随心当然明白,刑天老人所说的话是真。而且他更明白,刑天老人和他说话,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能减轻一些疼痛之感。单是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能让寻常人直接痛到晕厥过去。
经历了剜心透骨的疼痛之后,是短暂的平静。密室里,静得连地上落根绣花针的声音都能听得到。而楚随心仍在梦境里,他看到那些落在丹田上的瓢泼大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从丹田处传来的疼痛感减轻了一些,梦境中的楚随心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他调整状态,深呼吸,为抵抗下一波疼痛积蓄力量。
很快,狂风暴雨再次来临,地下的火焰和岩浆也再次喷发出来,而且比之前更猛烈。楚随心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去承受丹田处传导过来剧痛。那种剧痛感不断冲击丹田,冲击经脉。此刻的楚随心,就像是狂风暴雨的海面上一只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小舟,根本身不由己,也无法控制方向。当此关头,除了一个忍字,别无它法。
刑天老人轻吁了一口气,侧过头,瞥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沙漏,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桌面上,孤零零的红烛,烛火在轻轻跳动,并没有受到任何关于楚随心的影响。无论楚随心丹田之中是如何难受,如何的翻江倒海,如何的天翻地覆,如何的痛不欲生,都和外界半点儿关系也没有,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世界,一个人的痛楚。
楚随心再度坐在“蛋壳”中昏睡了过去,他太疲劳,太累了。刑天老人看着楚随心身上已经被血水浸透的衣袍,看着那满身血污,轻轻摇了摇头,表情很有些欣慰。这个孩子确实有定力,能在如此疼痛的情况下坚持下来,没有崩溃,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刑天老人再度出手,点在楚随心头顶百会穴上,惊天功的功力再次源源不断进入楚随心经脉中,第三次冲击楚随心的丹田,冲击丹田里那块板结多年的大地。这一次,惊天功的功力不再是化为狂风暴雨,而是变成雷电交加。
昏睡中的楚随心被雷鸣电闪的声音和剧痛的感觉惊醒,醒过来的楚随心再度屏住呼吸,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调动任何内力,只能凭借肉身硬扛,没有任何退路可言。楚随心眼睁睁看着雷电交加,看着电光当空落下,劈裂他丹田里那块板结的大地。震撼和疼痛两种感觉,分别撕扯着楚随心的丹田和心脏。
暗黑色的大地转为暗红,地面裂开,一条身高十余丈的红色大蟒从岩浆中昂然立起,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怒视着雷鸣电闪的天空。楚随心惊呆了,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异象。丹田深处竟然会潜伏着这样一条红色巨蟒?这一幕,再度转移了楚随心的注意力,他竟然暂时顾不得丹田处传来的痛楚了。
楚随心正在目不转睛看着那条火红色巨蟒,刑天老人的怒喝声骤然在楚随心耳边炸响,“孽畜!你毒害木灵十年,还不知收手吗?!”
红色巨蟒仰天咆哮,一双灯笼大的眼睛射出仇恨的光芒,它不停撕咬半空中落下的电光。雷鸣闪电中,红色巨蟒的身躯越发虚化,身上也开始电光缭绕起来。巨蟒的尾巴不停在岩浆中搅动,楚随心再度感受到丹田处传来那种难以忍受的痛楚。楚随心咬紧牙关,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硬撑。
巨大的痛楚如同浪潮一样,一波一波袭来,一波比一波更烈。梦境里的楚随心近乎疯狂一般用意志抵抗这种痛感,他握紧双拳,尽量把呼吸拉长,以使自己不被痛晕过去,刑天老人清晰看到楚随心的脸已经痛苦到扭曲。
不知过了多久,红色巨蟒停止挣扎,很快消失不见了,天空中的电光也消失不见了,正承受巨大痛苦的楚随心终于再度松了一口气。楚随心痛得发抖,头上冷汗不停地滴落,楚随心坐在鸡蛋壳里,大口喘着粗气。这种感觉,就像是劫后余生,能侥幸活下来就是奇迹了。楚随心从梦境中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痛苦,来自心底的痛苦,精神上的痛苦,这使他泪流满面。
又是短暂的平静期,肉身上的痛苦暂时减轻,楚随再度获得喘息的机会。
片刻后,剧痛之感再度袭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空中的云层压了下来,让人有一种强烈的窒息之感。随即,丹田处再次火海弥漫,红色巨蟒在火光中浮现出来,满脸怒容,不停向天空吐出火焰,试图焚烧压低下来的云层。
大雨倾盆而下,闪电如同利刃,当头劈向红色巨蟒。暴怒的红色巨蟒左右出击,再度撕咬天雷闪电,并且把它们撕碎,狼吞虎咽了下去。在争斗中,红色巨蟒的身躯不断长大,脸上竟然出现了细细的胡须,身上的鳞片也开始大了起来。可是红色巨蟒的下半身盘踞在岩浆中,隐藏起来,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就连天雷也劈不到它的尾巴。
剧烈的疼痛中,楚随心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已经痛得要死过去了。源源不断传入体内的惊天功的功力开始衰减,天雷也渐渐稀少下来。与天雷争斗了半天的红色巨蟒似乎也累了,它弯下身子,再度潜入岩浆中,消失不见了。
坐在蛋壳中的楚随心再度松了一口气,他又获得了一次短暂的喘息之机。
密室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胡铮珠再次走到密室的门口,她犹豫了良久,几次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江成约就那样不言不语地站在门口,如同木雕泥塑一般,他并没有出言阻止胡铮珠,他相信胡铮珠会知道轻重。最终,胡铮珠仍是转身离去,没有推开那扇紧闭的石门,只有一夜的时间了,即使再焦灼也能忍一忍,忍到天亮就知道答案了。
梦境中的楚随心再次被雷鸣电闪的声音吵醒,他在梦境中“睁”开眼,看到那条红色的火蟒从火海和岩浆中再次立起身子,在电光和暴雨中,火蟒的身躯迅速膨胀起来。楚随心惊骇发现,那条火红色巨蟒变成了一条火红色的龙。对,楚随心绝没有看错,那条火红色大蟒蛇居然化成了一条火龙。
火红色的火龙跃出了火海,跃上半空,它在空中盘旋,张牙舞爪,对天空中落下的滚滚天雷发出挑衅,它的脸上满是嘲笑之意。嘲笑那些没用的天雷,不但没能把它劈死,反倒让它由蟒化龙了。如果不是那些滚滚而落的天雷,它想化龙不知道还要几年才能成功。
尽管它在楚随心的丹田中已经潜伏了十年,也还是要耐心再等机会。而这十年,恰恰是楚随心人生中最痛苦的十年。
坐在蛋壳中的楚随心,静静地看着那条嚣张的火龙。火龙跃出火海,跃到半空之后,楚随心感觉到自己丹田处略微好受了那么一些,楚随心在耐心等待结果,他想看看这条火龙到底要做什么,刑天老人到底要做什么。
“成了!”楚随心耳边响起刑天老人的声音。
楚随心丹田处,本已经裂开的大地,忽然闭合了起来,滚滚的岩浆和火海被大地再次掩埋起来。那条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火龙低下头,却猛然发现自己身处虚空之中,失去了火海和岩浆这个力量的来源。这等于说,它失去了根源,没有了岩浆和火海的支撑。
惊骇不已的火龙一声狂啸,低头向焦黑的大地重重撞了下去。丹田处的大地在撞击中颤抖,如同地震的感觉一般。楚随心被火龙这一撞,撞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楚随心只感觉头脑发昏,痛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楚随心的肉身差点儿从床上栽下来。
一片蓝色光芒罩住了楚随心丹田里那片焦黑大地,火龙接二连三的撞击都撞在了蓝色光芒构成的保护罩上。蓝色的光罩在火龙不停的撞击中颤动起来,楚随心的丹田终于没有先前那样难受了,楚随心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继续喘息,积蓄力量。他知道,火龙的手段绝不会仅限于此。
愤怒的火龙在接二连三的撞击中撞得头破血流,它发现这种原始的大力冲击并没有任何效果,蓝色光罩依然完好无损。受挫的火龙重新跃回虚空,隐匿在一片红彤彤的云中。
片刻后,火龙从云中再度现身,它张开血盆大口,向地面喷射出火红的烈焰,熊熊的烈焰炙烤着蓝色的光罩。
即便隔着蓝色光罩,楚随心也能感受到那种痛楚,那种被火炙烤的痛楚,就像有人把他架在火上烤一样,楚随心感觉自己的元神都要被烤得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