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约】(二)
齐嘉恕立刻嫌弃地松了手。
宿羽宝贝得将食盒抱在怀里,他垂眼一瞥,见抢夺间有一些鸡汤从碗里洒在食盒里,他顿时心疼不已,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齐嘉恕瞥着他这表情,觉得好笑。“怎么?洒出来的你还要舔干净不成?”
宿羽微微笑着,不接话,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一会儿先让人送些吃的用的过去应急,再派几个宫人过去伺候着,您有什么想吃的交代下去便是。毕竟有伤在身,还被陛下踹了一脚,可要好好静养。”宿羽视线下移目光幽幽地瞥向齐嘉恕的胸膛。
齐嘉恕顿时变脸。宿羽这是什么眼神?好像他衣服上还有亓山狼的脚印似的!齐嘉恕又想起亓山狼往他头脸上泼汤药的场景了!
他脸色越来越冷,拂袖离去。
他大步往回走,路过常青园的时候,远远看见了母亲的身影。他微怔,脚步也跟着顿住,像用胶水粘在地上似的再也挪不开。
贺青宜坐在一片阳光里,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一件衣裳。她脸色平和,低眉间落下几许温柔。齐嘉恕看得清楚,她温柔的目光落在手里的衣裳上。
那是一件黑色的男子外袍。
齐嘉恕知道那是亓山狼的衣服。
他可以羡慕亓山狼吗?好像也不行,至少在过去的人生里,他还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在哪里能够看得见。纵没有生母的善待,可乳娘就有四个。而亓山狼却连母亲的存在都不知道,甚至会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遗弃的。那天亓山狼的话说得难听,可却字字如刀。
一个常年不开口说话的人,一开口就是往人心里剜肉。
齐嘉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亓山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亓山狼残忍杀了他的父亲,杀了他所有血脉亲缘。这样的血仇该不该报?
不报,是他不孝不义。
贺青宜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齐嘉恕立刻转身走开。他越走越快,想要逃离这里。
齐嘉恕心绪阴沉地往回走,隔得老远,遥遥看见沈檀溪立在院门口朝这边张望。
她在等他。
沈檀溪远远看见齐嘉恕没缺胳膊少腿完整回来了,她也不等齐嘉恕走近,转身进了院子。
齐嘉恕加大了步子,想要快步追上去,却扯到了胸口的伤处。他低头,就见血迹渗出了天青色的衣衫。
真难看。齐嘉恕皱眉。
他迈进庭院,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去了沈檀溪的房间。她屋子门窗都开着,带着一丝凉意的夏风吹进闷热的屋内。
她坐在窗前,正在往花瓶里插几束鲜花。
齐嘉恕回来的时候见过这些鲜花,都在院子里随意生长着,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都饿肚子要吃馊饭了,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插花。
齐嘉恕的目光凝在她的眉眼,静静看着她。好像只有这样安静望着她,才能缓解心里的阴翳。
沈檀溪已经习惯了他盯着她的目光,她自顾将这些野花摆出好看的样子,然后将花瓶放在桌头恰当的位置。一切都满意了,她回头望向齐嘉恕,目光微怔,起身走到靠着另一边墙壁的桌子,打开药匣。
齐嘉恕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衣衫上渗出的越来越多的血迹,自觉地走过去,在桌边坐下。他自己去解衣服,左手在玉带上解了两下,没能把扣子剥开。
视线里出现她的手,纤纤如玉的柔荑探来,莹白的指腹擦过他的指背,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齐嘉恕用拇指指腹摸了一下自己的被她碰过的食指指背,默默将手拿开给她腾地方。
沈檀溪解下他的玉带放在一旁,扯开他的衣襟,因他右手有伤,就没动他右手,没把他的上衣完全脱下来,只把左边袖子脱下。
她拿起剪子,将绕过他左肩和右腰的纱布剪断。剪子冰凉地贴着齐嘉恕的肌肤,在他浇热的心房擦过一丝清凉的舒适惬意。
齐嘉恕看着沈檀溪仔细给他上药,他先开口:“吃的用的一会儿送来。”
他知道,若他不主动说话,沈檀溪是不会先开口和他说话的。
沈檀溪轻轻地“嗯”了一声,拿起纱布来给他包扎。
给齐嘉恕包扎好了,沈檀溪直起身,伸手去拉他的衣服要帮他穿好。手腕忽然被齐嘉恕攥住,沈檀溪抬眸,对上齐嘉恕的目光。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齐嘉恕问。
“跟着您从湘国到这里,您是我如今的仰仗。您若出了事,我也不会好过。”沈檀溪说话慢条斯理温温柔柔,偏又带着几分疏离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