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林坊主,你们既已落到如此田地,我若是坏人你们逃跑也晚了,我若是好人,我们还能节省点时间,是不是?林掌事还在内务司未落葬,你就不想让她早些安息么?”
老妇人的眼圈渐红。
她咬着嘴唇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脸色和缓了下来:“我妹妹……早年相好的御医……那个负心汉是不是,也未曾去见过她最后一面?”
这……
逝者已矣,颜鸢倒是没有想过还能听到这样的秘辛,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她唯有低头敷衍:“嗯,那人……未曾出现。”
殊不知坊主忽然脸色大变,急急往后退了几步,疾言厉色:“来人,把她抓起来!”
颜鸢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四面八方便扑上来了一堆女子。那些女子一个个云裳柔弱,她也不敢用力反抗,只能拽住楚凌沉的手腕,拖着他一起退到了观音像下。
颜鸢:“……林坊主这是何意?”
老妇人冷笑道:“我妹妹根本没有过做御医的相好。”
她抬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视颜鸢:“我也不姓林,林是织造司掌事亲传弟子的赐姓,你身为宫中人,不会不知道吧?”
颜鸢:“……”
颜鸢:对不住,还真不知道。
弹指间,绣娘们已经把颜鸢和楚凌沉堵截到了佛龛前,她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器,木棍瓦片什么都有,脸上俨然是要同归于尽的神情。
老妇人冷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颜鸢坦然承认:“我确实不是乔羽。”
她的目光望进老妇人的眼睛:“但我们确实是宫里出来,调查林掌事之死的。”
老妇女的眼圈通红:“我凭什么相信你第二次?你连织造司的掌事本来不姓林都不知道。”
颜鸢道:“因为我也不是织造司的人。”
事已至此,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颜鸢想了想道:“我听闻你们做绣娘的能以衣冠辨人,坊主又与林掌事私交深厚,我们究竟是不是宫里的人,是什么人,坊主不应该一验便知么?”
颜鸢的语气坦荡,眼神也清明。
老妇人终究是迟疑了。
她们确实已经是穷途末路。
她在绣娘们一声声“坊主危险不要”的告诫之声中,缓步走到了颜鸢的面前。
颜鸢顿时尴尬道:“我这身是刚才街上买的,去验他的。”
她的手指指向一直没有出声的男人。
老妇人收回指尖,转向楚凌沉。
这个不速之客说得确实不错,不论是佛还是人,都靠衣装,不同人穿不同衣衫,即便是同一人所绣的亦有做工的不同,衣装确实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
她的目光刚刚触及那名男子的衣裳时便是一震。
他身上衣衫所用的布料确为贡品,上面又以金丝绣出暗纹,藏于暗色的衣料之下,确实是奢靡又低调的宫中织造司做派。
老妇人的目光缓缓顺着暗纹滑动,落到了藏针处。
每个绣娘的藏针技法都有不同的习惯,这男子衣衫上的藏针技法竟然是她的妹妹,宫中织造司的总掌事林季娘的。
老妇人忽然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
贡品做常服,金线绣暗纹,织造司总掌事亲自操针……
普天之下,哪个人有这样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