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边都有蛀虫。这种生意的核心在于美国那边要能搞得定,资本主义灯塔国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不知道有没有听过“铁锈地带”这个名词。这个词最初指的是美国传统工业衰退的地区,现可泛指工业衰退的地区。
在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期,美国一些地区因为水运便利、矿产丰富,工业城市也一度相当发达。然而自从美国步入第三产业为主导的经济体系之后,这些地区的重工业纷纷衰败。很多工厂被废弃,而工厂里的机器渐渐布满了铁锈,因此那里被称为铁锈地带,简称锈带。
美国开始玩金融、玩高附加值第三产业以后,并不是人人都能受益。那些锈带地区的人日子可谓水深火热。咱们曹德旺曹老板在美国开玻璃厂的地方,算是锈带地区相对还算不错的地方,毕竟那边是给福特加工玻璃的传统地区,工厂关门没多久。
但是那些地区的码头和整个工业体系都在,而且以前繁荣的时候也是过过好日子的。所以,愿意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聪明的中国人只要稍一挑唆立刻就能一拍即合,在起先尝到甜头后,很快就和咱们沆瀣一气,无法自拔……
至于“逃配额”的方式有很多种,蒲素基本都参与了。但其中最简单粗暴的就是之前说的那种。其他的至于走第三国的曲折路线,严格来说则属于是利用规则漏洞,并不算违法。迂回也是一种策略。这一种出口渠道就是——转道配额更便宜的国家进入目的国。或者很多企业花低价购买韩国的配额,然后让货物从韩国出口去欧美。
此外,很多出口企业也会去一些配额限制比较少的国家投资,比如柬埔寨、越南、马来西亚等,从而甩掉配额成本的包袱。具体怎么操作,其实很简单,可以说非常非常的简单,但实在当时那么做的也并不多。以后或许会说说详细过程,这其实都是改开后那一批人的创业史,很不容易。
这些历史不说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压根不知道当初咱们的血汗工厂为了往外卖点东西是有多不容易。
而蒲素后来惯用的路线,其本质就是内外勾结。美国监管的还是很严格的,手续不齐不能上架发售。但他们的路子种种手续都能全部做好,货到了那边仓库,蒲素这边通知客户把余款付掉。钱到了,再通知那边放货,客户把货拉走直接就可以发售,手续都完备的。
至于为什么这么贵,还有企业要这么出货?当然是有利可图。
当时的配额价格,具体海关编码和品名就不说了,某一项销量很大,在美国可谓人人会穿的一个品类,最贵的时候黑市配额十几、二十多刀一打。一个货柜能装多少?
别的不说,光是配额费用就很吓人了。而且没有外贸出口权的花钱买都买不到。乱七八糟的杂费和挂靠费用下来,成本就更可观了。
这种情况下就是蒲素他们的机会。
那天关兵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并没有邀请蒲素参与的意思。所以蒲素虽然一听这个好事情,心里就开始蠢蠢欲动,但是吃相要有。
关兵没有邀请他,也就是对他表达出类似:“有没有兴趣?有兴趣一起发财……”的意思。所以,他也就听关兵在那说。毕竟,关兵的上家徐家伟他到现在也不认识。
再有想法,也不能急吼吼,得等时机。
但自此他是存了一个心眼,没事就开始了解这个门路,找许爱军,让她和有联络的同行问问。在这个时候克里斯雷介绍了个人给他。
雷军以前是国际快递大企业出来的,那家企业确实很厉害,他在做快递的时候,下面一个小代理公司里面一个送货的小弟,一直纠缠他。所谓纠缠也就是一直主动和他联络,有事没事套近乎,哪怕他早都不在那家快递公司里,还一直有联系。
雷军这人在国外生活多年,素质还是不错的,按理说一般人不会搭理一个抗着快递箱子送件的小弟。据他说那家伙像是牛皮糖,他也不好意思不搭理人家。这个现象其实也能反映出一个人只要脸皮厚,找到机会后肯拉的下脸,早晚会有机会。
那个人现在已经不是快递小哥了,从原来的快递公司拉了业务,比如说老板原本给客户八折运费,他给人家六折。
从公司跳槽后,自己靠着撬来的老东家业务,其实也能生活的不错。那家伙灵活,看着客户以样品名义采用快递形式逃避海关申报和检验,本质上是出口商品后,动了脑筋。他找到雷军,希望介绍一个能卖给他报关单的路子,每一票他付钱。
雷军给他纠缠的没办法,就找蒲素,蒲素则找了一个进出口的客户,约了在欧登保龄球馆边上吃饭,那天蒲素是第一次见到钟云。
这个叫钟云的家伙,之前其实提起过。小个子,大概1米65左右,病态般的迷恋大长腿。一个回合下来,对方如果不换几双丝袜和高跟鞋,不能让他尽兴,这么多年不知道给各路女人骗了多少钱。
投资澳洲股票,买了智利的铜矿,因为那场智利大地震,后来亏到每股股价001。他自己笑着对蒲素说,当时急的他日夜看公司通报,硬生生把英语程度提高到了全英文通报,基本都能看懂的地步了。
这家伙其实是个人才,也是个自强不息的典型,就像是个打不死踩不烂煮不透的铜豌豆,和小强类似。蒲素曾经想过,如果真有核灾难,人类少数的幸存者里应该有他。
钟云不光个子不高,相貌也略显猥琐,枣核头两头尖,皮肤漆黑,看上去就不像是桑海人,却说的一口流利的桑海话。他是常州人,离桑海不算远,语系相近,而且算是个玲珑的人,比较聪慧。
钟云在老家读的技校,技校毕业大概在工厂里上了两年班之后工厂也倒闭了,走投无路之下来到桑海,从搬运送件的快递员干起。和蒲素认识时已经穿了一身小西装,打起了领带。
那顿饭,蒲素没怎么搭理他,第一印象不好,所以大部分时间只是和雷军在聊天。而他带来的那个进出口商,和钟云交谈了几句之后,也没啥兴趣。进出口单证提供一次每一单大概才几百元,就这点钱,有那功夫人家干点什么不好?
这种见面,其实都是给面子。现实里其实有很多这样的时候。雷军给钟云盯的没办法来找蒲素,蒲素给雷军面子找了个朋友,有当无的来谈谈,大概率都是这种结果。
能谈成的算是天意,大多数时候是礼貌的告别,说着回头联系,其实就再也不见了。
当时蒲素表露出的态度很显然,对钟云不怎么上心。他不是个很有涵养的人,就算有时也会虚伪,在钟云这里也不会。他不是嫌贫爱富,就是钟云这人的气质和形象实在不讨人喜欢。
但是随后他就感受到了钟云的“热情”。见面时雷军介绍交换了名片,然后隔三差五他会接到钟云的问候短信,接着以声称要找办公场地为名,让蒲素给他介绍。蒲素顺口让他来秋香花园,据他所知二楼有空的办公室,让他直接找余小姐。
不出意外,他在楼下租了间办公室,从公司老板到员工就他一个人。人不在办公室了就电话转移,转到手机上。在外面电话响了,钟云会立刻找个安静的地方,手捂电话接起,掐着喉咙说:“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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