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行雍瞥一眼他指尖薄如蝉翼的刀片,每说一个字咽喉受到的压迫就越重,而他仍想说话:“如果不答应,等着本王的就是这个?”
殷臻顿了顿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笑起来:“王爷是喜欢出尔反尔的人,如果能再答应下官一遍,下官心里会更踏实。”
宗行雍:“倒是叫本王好奇,太子是在什么地方找到……”他加重了咬字,“你……先生这般,有勇有谋的人。”
先生。
殷臻耳廓奇异地一热,压在刀片边缘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听过很多人叫“先生”,甚至在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时也叫过别人,这个带有景仰色彩的词从宗行雍口中说出却变了味道,只剩……
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宗氏才是天下之师。
“说起来,本王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少傅。”宗行雍毫不在意随时可能取自己性命的利器,轻笑,“……当朝太子,你的主子,也做过本王的学生。”
“他见到本王,可能还要叫一声老师。”
殷臻明显僵了一下。
“王爷想说什么?”
“你要这么跟本王聊天?”宗行雍低头,带着寒意的刀片还架在脖颈上,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殷臻好声好气:“王爷也并没有后退。”
宗行雍哼笑一声,倒是退开了一步。
一直笼罩在身上的阴影离开,殷臻这才觉得周边的空气开始正常流动。他将刀片收入袖中,再抬头时又继续:“王爷方才想说什么?”
“本王对所有的皇子都没什么印象,但太子——”宗行雍坐了下来,他坐姿和站姿一样,没什么规矩。手指在太师椅边缘有以下没一下地敲,回忆道,“有点意思。”
殷臻手拢宽袖中,侧脸安静。
他问:“有什么意思?”
宗行雍却不再开口。
雨声淅淅沥沥。
过了一会儿,殷臻淡淡:“王爷要找的陵渠花在府中库房,库房和装花的匣子共两把钥匙,一把在管事许玉树手中,另一把在羌女寝殿。”
宗行雍:“哦?”
殷臻道:“剿匪之事还望王爷相助。”
宗行雍点了点桌面。
房梁上再次跳下来一个人。
篱虫单膝跪地:“王爷。”
不用宗行雍开口他就很快道:“许玉树去了……”
一顿。
“极乐坊。”
“极乐坊。”宗行雍重复,忽而转向殷臻,将殷臻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
他眼珠颜色是非常暗的墨绿,白天不明显,夜晚直勾勾盯着人时像一川潭水,水面反光,深不见底。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会有被捕猎感。
殷臻手指尖颤了一下。
“本王见你像圣贤书读太多,鲜少知事。”宗行雍手指压在后颈,意味深长地,“你要随本王一道去找许玉树?”
殷臻静了静:“是。”
“那走吧。”宗行雍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低低笑了声,“本王带你去逛花楼。”
他擦身过殷臻往门外,篱虫先一步撑开纸伞,伞面雨水顺着竹骨蜿蜒向下,背后忽然传来一句:
“王爷常去青楼楚馆?”
语句干净,如有珠玉滚过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