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淮失神地听着,“还有吗?”
两个孩子努力回忆,听得出来,他们不止一次梦到母亲。
而他一次也没有。
她托给儿女的梦里,也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只言片语。
等人离开了,王书淮还坐在那儿没动,旋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牵起伤口隐隐作痛。
日头升去半空,又慢慢西陲。
王书淮在桌案后听属官念了一会儿折子,又看了一眼外头。
思绪不知飘去了何方。
高詹和李承基今日过来探望他,
“陛下的意思是一年丧期已满,您可以回朝了。”
王书淮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没有什么反应。
入夜了,眼底的光越发模糊。
王书淮混混沌沌睡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摸出了书房,自然而然翻出墙根,寻到一匹快马,漫无目的往前使,也不知使了多久,马匹来到城郊三十里外的一条大江。
谢云佑将谢云初的骨灰散落在此地。
王书淮便在江边石头处坐着,吹了一夜凉风。
是年九月初一,皇帝夺情起复王书淮,王书淮再次换上那身绯红的官袍入了内阁。
过去意气风发的阁老,如今穿着那身象征至高无上尊荣的坐蟒赐服,颓然坐在圈椅里,脑海里全是谢云初死那一日,被刺目的那抹鲜红,神情寡淡无波,再也没了那份鲜活气。
上午廷议,午后皇帝问政,王书淮陪伴在侧。
至傍晚,明贵会从府内提来一个食盒,趁着诸位大臣用膳时,悄悄将家里送来的几道菜搁在他桌案前。
王书淮目光定在那几样菜式上,失了神。
过去她总舍不得他吃堂食,日日皆要送菜。
那时不甚在意,她做什么,他便吃什么。
她问他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他都觉得好。她乐此不疲做着,久而久之便成了他的喜好。
事实上他哪有心思在吃食上,衣食住行妻子替他打点好,他便全部依她。
后来就连官场逢迎,旁人就着他口味点菜,点的也是谢云初爱做的几样。
今日面前依旧摆着熟悉的佳肴,甚至是熟悉的模样,尝到嘴里,却再也不是那个味了。
又是一年开春,蒙兀大旱,举兵南下,王书淮以内阁首辅之尊,领兵部尚书之职,前往宣府迎战,王书淮不按常理出牌,用兵如神,牵着对方鼻子走,对方渐渐被他消磨意气,乱了阵脚,王书淮用重兵扑过去,打得对方仓皇而逃。
战事过半时,副帅李承基告诉他,
“云佑来了边关。”
这些年王书淮极少说话,大多时候是别人说他听,即便有什么吩咐,提笔寥寥数字写下,也有人懂他的意思。
可是一旦涉及谢云佑,王书淮便主动开了口,“他来做什么?”
李承基道,“他要参军。”
王书淮第一反应是他伤了腿如何上战场,最后却是摆摆手,“你暗中照料些,他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务必护着他的安全。”
谢云佑脚虽跛,人狠心狠,剑走偏锋,首战便立了不大不小的功勋,为边境将士侧目。
比起在京城被谢晖强压着读什么之乎者也,来到战场上肆无忌惮挥洒他的性情,仿佛更适合他。
前不久陆氏母子三人已经过世,谢云霜也定了婚事,如今谢家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人,他想做什么也无人掣肘,虽有几分孑然一身的悲凉,也夹杂着几分肆意人生的痛快。
这一战下来,谢云佑以擅出奇谋而著称,渐渐在军中赢得了名望。
半年后战事告捷。
王书淮身上又添了一层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