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热证,那用了芦荟、龙胆草这个苦寒药物为何没有见效,反而像是加重了病人病情呢?”任太医不解地问道。
安玉善走到一旁有笔墨纸砚的桌子前坐下,一边写着药方,一边给任太医和安勿言解释道:“在医学温病的诊治中,像世子夫人这种邪热在人体内的情况,有时还真不能用大苦大寒之物,因为这样的药物都燥,会更加损伤津液,而且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那就是冰伏邪热。”
任太医和安勿言都听得十分认真仔细,就连等在一旁的安平侯和安平侯夫人也凝耳细听。
“怎么会这样?”安勿言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似乎又变多了,看来以后要更加努力钻研医术才行。
“其实道理很简单,比如有人需要一些解毒药物来治病,像大青叶、鱼腥草这样的草药,要想有效用,量上自然有要求,可这类寒凉药物导致病人高热缠绵不退,病情反而加重,这都是冰伏了邪气。遇到这种情况,就要用一些清透的药材,使病人体内的邪热往外走,这样才有利于病人身体的恢复。”
说完,安玉善的药方也写好了,任太医和安勿言都拿在手中先看了一眼,只见药方上写着:炙甘草四钱、生石膏四两、犀角六钱、知母一两、麦冬五钱、京米一撮、细生地六钱。
“师妹,你这生石膏是否太多了,她可是个孕妇!”安勿言心中有疑问直接就问了出来。
安玉善微微一笑,说道:“生石膏具有透热外出的功能,可以大剂量的使用,不过对于一些体虚的病人,就一定要配合扶正的药物才可以。这道药方中的知母便可以辅助生石膏,它可是有清肺热的功效。”
“那这犀角又有何用?”犀角可是一味很珍贵的药材,在大晋朝可是很难寻到的,不过任太医听说仙草庄似乎有。
“犀角乃是透营分之热的药物,我记得有本医书上曾记载道:‘乍入营分,犹可透热,仍转气分而解,如犀角、元参、羚羊等物是也’,如果犀角这味药没有,我可以改用别的药用,不过我记得仙草庄似乎有,侯爷,您可以先去问一问,现在仙草庄庄主就在京城。”安玉善说道。
安平侯从任太医手中拿过药方,又听了安玉善刚刚一番十分专业的解释,他悬着几日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赶紧派人去仙草庄在京城开的药铺里抓药。
很快,药就抓来了,而在安平侯府的人去抓药的时候,安玉善又给唐氏进行了针灸,等到唐氏喝下安玉善开的方子里的药,她脸上的烦躁之气减少了些,还惊喜地说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再躁动了。
听到唐氏这样说,所有人都呼出一口气,这也就是说安玉善所开的药方有效,病人的症状已经在减轻了。
三日后,唐氏的情况又有了新的改变,她大解小解都有些困难,而且舌苔竟变成了黑色,嘴唇也开始干裂,这又把侯府的人给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又去请了安玉善来。
安玉善看后却是面露喜色,笑着解释说,表面上看起来唐氏的病似乎更重了,事实上,她的这些症状正是邪气要从里向外出的表现,这时候只要用泻下法即可。
但因为唐氏是个孕妇,安平侯夫人担心会伤害到她腹中胎儿,众所周知,泻下法是可能导致孕妇流产的。
安玉善却胸有成竹地说了一句:“有故无殒,亦无殒也”,并重新给开了药方,让人给唐氏熬了两碗,分两次服用,泄了体内污物之后,新开的药就要立即停用。
没想到两服药下去之后,唐氏不但身体发热的情况突然消失了,脉搏也恢复正常,就是往外吐出吓人的双目也慢慢缩了回去。
之后,随着唐氏情况的继续好转,安玉善又重新给她开了新药方,直到她完全恢复正常。
安玉善给唐氏治病的药方也很快流传了出去,对于安玉善的神奇医术已经没有人再质疑,现在更多的人是希望能从她的身上学到更有用的医术,以至于皇家医学院还没有开始招生,就已经有各地爱好医学之人纷纷询问了。
面对大晋朝越来越热的学医潮,安玉善是欣慰的,但同时也有些无奈,更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她这刚回京就被拉来拉去的看病,按说现在的太医院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医院,而且有安氏医馆在,根本不用等她这个所谓的女神医在就能治愈。
虽说欧阳杰和唐氏的病看起来怪异难治愈,事实上都是很简单的病痛,可就是这样简单的病也难住了任太医和安勿言这样的医学高手,归根结底安玉善还是觉得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太匮乏了,单靠临床经验的积累恐怕再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迈出几小步。
推广更多的医学知识和开办医学院培养更专业的人才,将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也是她余生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情。
于是,安玉善再一次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出门,她必须要把脑子里的那些牢记的医书先写下来,然后交由书局印刷,还有医学院将要使用的教材也要重新调整,她觉得自己的时间实在是不够用。
而此时,欧阳杰还活着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寒冬的耳朵里,这件事情并不是他策划的,也不是他爷爷寒彻的决定,而是那位自视过高的东竹国国主自己的主意。
外人都道寒家掌控着整个东竹国,这不过是说对了一半,东竹国皇室早就不满大半朝堂都是寒家人,内斗比外人想象的更激烈,只是寒家几辈人都是依附皇室而生,要想不被世人嘲弄唾弃,寒家人只能站在权力的高峰,掌控着别人的生死。
寒冬很想站在那个最高峰试一试,他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但也清楚自己要付出比别人更高的代价,只是爷爷寒彻一直告诫他要做好臣子的本分,可他不甘心为臣。
现如今,东竹国国主总是想抛开寒家自己做主,明里暗里打压寒家,要不是寒彻懂玄妙的阵法,恐怕寒家早就成了国主案板之上的鱼肉,就算寒家有怪病,也不是谁都能灭的。
上天欺负寒家,他寒冬尚不懂屈服,更别说是人了,就算世世代代有这种怪病,寒家也要永世传下去。
现在欧阳杰还活着,对于东竹国国主来说是个坏消息,但对寒冬来说却算上是一个好消息,这让他更进一步确定安玉善的医术是神乎其神,她连死了三天的人都能救活,那么还有什么疑难杂症是她治不好的,只要有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即便安玉善忙的没时间,还是被寒冬秘密接到了京城外一处两进的宅院中。
“漂亮姐姐,你来了!”寒阳一看到安玉善就高兴地喊道,可惜他只能呆在暗影之中,是不能跑到阳光下的。
对于天真烂漫的孩子,安玉善没法夹杂家国那些的大事,如果有可能,她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治好寒阳的病,让他能够真正地奔跑在阳光之下。
安玉善冲着寒阳友好地笑笑,然后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他说:“这是送给你的糖丸,每天吃三粒,吃完之后,姐姐再给你送来。”
寒阳看着瓷瓶眼神一亮地说道:“姐姐,这是不是能治我病的药,等我吃完了,我就能去外边玩了。”
从小到大寒阳吃过不少的药,聪慧的他一眼就看穿安玉善给他的根本不是什么糖丸,而是能治他怪病的药,他就知道这个神医姐姐一定能治好他的病。
安玉善很想否认,但是看着寒阳眼睛里那喜悦的亮光,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就算自己不能根治寒家的白化病,但是凭借自己的医术稍加改善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