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淮高突的喉结不断下滑,另一侧,刘锜也一刻不停地将酒坛里的美酒往腹中倾倒。
沈烟寒失语地看着二人。
她这时心中庆幸,离开听风茶楼之前,秦月淮好歹垫了些吃的,不然这样喝酒对他这个才饿晕过的人来说简直是摧残。此外她又想,秦月淮的酒量,是一直这样好么?这人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沈烟寒撑着腮,像一个看客,看秦月淮一碗饮毕,刘锜便停下片刻,给秦月淮再倒上一碗酒,秦月淮来者不拒……
如此四五次,终于,刘锜将酒坛往桌上一撂,赞叹道:“畅快!”
趁这点刘锜空闲下来又还没说话间隙,沈烟寒连忙抢占先机,直入主题:“刘将军,你可曾在临安府见过我娘?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刘锜一顿,看沈烟寒脸色认真,想及自己在成州查到的一些消息,抹了把脸,脸上的松弛收敛起来,开始正色说道:“见过。永兴八年……”
故事其实并不复杂,刘锜当年回临安府任职后,有人告知给他当初那位救命恩人的消息,同日晚间他被同僚邀请至瓦肆吃酒,才从酒楼出来,便见到了齐蕴一行人掉了东西。他捡起来追上去,却不想,转身过来的正是他的救命恩人。
听着刘锜的话,沈烟寒几乎确定这些巧合都不是巧合,又问刘锜:“她掉的是什么东西?”
刘锜从怀中探出一枚玉佩,“这个。”
见此物,沈烟寒的眼神立刻一变。
一是因刘锜居然随身带着这东西,二是,这玉佩,与当初在沈府门口,某人当着众人面赠给她的礼品何其相似!
秦月淮在一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因他已然明白,自己这会在沈烟寒面前是“罪加一等”。往前他想替她查明齐蕴去世真相的举动,此刻恐怕在沈烟寒这儿,成了他一直在欺骗她的佐证。
秦月淮已然顾不得刘锜在眼前,大胆伸手拉住沈烟寒的手指,轻声:“皎皎……”
沈烟寒却是看也不再看他了。
后半程,秦月淮看着沈烟寒表面与刘锜相谈甚欢,实则不知不觉中饮了不少酒,一碗酒很快就要见底,他心中觉得生疼,因他明白小娘子这种借酒消愁的意思。
而她的愁,与他息息相关。
刘锜抚着自己的络腮胡,看他熟悉得似亲儿子般倔强骄傲的小七郎,这会全然是另一幅陌生的形象,殷勤不已地不时给小娘子夹菜,不时又催她吃些吃食,刘锜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往秦月淮脸上一眼一眼地瞟。
可秦月淮已然顾不得他了。
他只想拦着沈烟寒饮酒。
却也拦不住。
他眼看着沈烟寒的一碗酒就这么彻底下了肚。
秦月淮只能默默叹息,盼着她别因醉酒而身子难受。
刘锜这会自然也看出小夫妻二人之间的情绪微妙,眼神柔似水的小七郎已不再陪他饮酒,沈小娘子也醉倒,他干脆提起自己的酒坛,出了房门,往院中地上倒上一些酒,对着月亮,遥敬那些战死疆场的同袍们。
刘锜走后,双颊绯红的沈烟寒虚着眼淡淡道:“我要睡觉。”
秦月淮墨黑的眸子微微闪了下。
他抱她起身:“好。”
他曾抱过她无数次,可从没有任何一次,让他觉得,小娘子乖乖窝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不言不语,并非是件好事。
她如今人是在他怀里,心却跟他不同心。
秦月淮低落着心情,将沈烟寒抱去了厢房中。
而秦月淮没料到,他的情绪会再度被人极快拿捏,因他将沈烟寒放在床上,刚要起身时,就听沈烟寒问他:“你去哪?”
他一怔,缓缓抬眸,看着沈烟寒半张着秋水流波的眼眸看他,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