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言,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李悯并未被他的戏谑难住,也不放在心上,只看向崔嫣,“臣私以为太后圣明昭昭,高如日月,想来也不会有此等荒谬想法,且付诸实践。”
他那样的笃定,仿佛崔嫣是什么圣人。
“给事中怎么知道我便没有呢?”
崔嫣执杯,看向崔安道时相视一笑,仿佛对他这答案极为失望似的:“罢了罢了,哥哥不知道,给事中只听陛下的话,留在我这里本就是大材小用,还要折节侍奉我,恐怕还不如杀了他。”
李悯颔首行礼,好似被谈论、被捉去做男宠的不是他一般:“臣不敢对太后不敬。”
“贤臣待君主是合则留,不合则去,给事中侍奉太后也有一段时候了,看来近日长信宫当真冷清,忍耐至今,”崔安道嗟叹,转而对崔嫣道,“娘娘若是喜欢,臣改日送些精壮的男子入宫做舞伎,为太后解解闷如何?”
李悯重新坐回去,即便崔安道是崔嫣的亲兄长,可当他听见崔安道此等谄媚之言时还是微微蹙眉。
其实说到底,他是不赞成太后与李慎有任何牵连,太后有一日会宠幸旁人,只有皇帝该为此头疼,出于私心,他该为自己的弟弟高兴才是。
然而下意识,李悯却觉得崔安道的声音有些过于刺耳了。
他不希望太后应下。
崔安道之前与李慎交好,看着比和先帝这个正经妹夫还亲热,崔嫣倒不相信她哥哥真敢做这等举动,随口应下:“哥哥有心了,宫中歌舞许久不奏军中乐,我偶尔也想换个口味,只是节下宫禁更严,外人不好出入,不如再等一二月。”
那时候李慎回到她身边伺候,凭他那个吃醋妒忌的性子,饶是进献这些人的是崔安道,恐怕也得遭一番黑手。
想到这里,崔嫣下意识看向李悯,一个父亲,倒生出两种天差地别的人,李悯天性温和,不争不抢,也不爱与人计较,不要说是为这种事情生气,就是沾染上一点,听起来都十分荒谬。
慎郎要是有他一半的心胸,也不至于和皇帝交恶如此。
侍奉李悯的宫人见他杯中空,正提了滚热的壶斟茶,男子修长微凉的手搭在杯底沿,袅袅的白雾升空,带着湿润的茶香,她不留意间,茶盏微微挪动,热茶已经流到他手上。
“奴婢不小心,求给事中开恩,饶奴婢性命!”
那宫婢惊惧,她顾不上计较李悯方才无意挪动茶盏的一下,她们这些伺候贵人的人,本来就是要有些眼力劲才行,给事中挪动茶盏哪里需要和她开口,她没留意到,就是她的过错。
孰料她等到的却不是斥责,那烫伤手指的主人取了手帕浅浅捂住,声音如人一般沉静从容,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姑娘小心些,我无妨。”
或许是他那一双手确实白皙,崔嫣往这边看时第一眼便能注意到李悯手上过分醒目的红痕,有些惹人怜惜。
崔嫣蹙眉,男人被烫一下又不会死,只是她一贯喜爱美丽事物,也不免觉得上面有伤实在可惜。
但人家自己都没说什么,她也不计较:“下去罢,你去取些上好的烫伤药膏来,给事中想必府中也忙,家中没有宗妇总归是件麻烦事,过节都冷清,我不拘着你在此处了。”
李悯起身谢恩:“扰了太后雅兴,是臣的不是。”
崔嫣摆手,看向远处摆着的名琴却有些可惜:“近日新得了一张好琴,久闻给事中善抚,可惜你伤了手,今日是哥哥没有耳福。”
崔安道对这些大雅之音没什么兴趣,他见李悯退下,才略有些不满:“娘娘怎么招他来,臣就是想和您说一两句话,也不好开口。”
他知道李悯不喜欢宗室外戚的生活,他偏要在这说起,把李悯支走,他才称心。
“教他来陪我消遣有什么不好,”崔嫣漫不经心道,“皇帝有心在我身旁放这样一个耳目,他既然能猜忌我,我为什么不能捉弄一番他的心腹?”
她也怀念小时候的元朔,只是那可爱而忧郁,惹人怜惜的小皇子是他,今朝手握日月,防备养母的也是他,甚至还是她自己养出来的。
崔安道语塞,说起来他对皇帝也有许多不满,这个孩子原本是他们崔家拥立上去的,做太子的时候对崔家还十分亲近,对皇后这个养母更是孝顺,可等到做了皇帝,就开始亲近他生母的族人,隐隐反抗崔嫣,更不要说娶崔氏的皇后。
他今日-->>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