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灵把高阳给踹进钟面里后,只剩下宋祁跟邝旭之,宋祁刚要进去,被界灵拦下,“等等,钟得再调调,有点跑偏了,跑偏了可不好呢。”
界灵弹了下时针,时针高速运转起来的时候,他把宋祁推了进去,邝旭之心叹不妙,只抓住了小木马的绳子,人却已隐入钟面。
邝旭之红着眼看着掌心的小木马,小木马立马瑟缩起来。
“你把他带哪去了?”邝旭之浑身冒着黑气。
“我是宋祁的一块碎片。”界灵看着剔透的钟面上自己的那张脸,“我跟其他的小碎片不一样呢,是那块主宰情感的最大的碎片。我要是死了,宋祁再也活不了。”
他是笃定了邝旭之不敢动手,“你知道情感碎片,是不会自动归位的吧?我被困在这,出不去,也无法被自主吸收融合,我多么孤单,没人能懂。这里永生永世的十分钟,来回看不到尽头。能陪伴我的,都是虚假的人,他们没有一点真实触感。”
界灵用手掌贴着钟面上自己的脸,“什么感觉都没有。明明我们都是宋祁,可是我却连名字都没有,这张脸,多努力才得到了一张脸,仅仅一张脸。”
邝旭之心生不忍,界灵是宋祁的一部分,拥有宋祁的重要记忆,他自然下不去手。
“他可能安全归来?”
“不知道。”界灵抬头望天,“机会只有一次,他的阳寿已经不能靠续命活着,不管加多少阳寿,身体已经出现了排斥。我们是同一个人啊,他如果失败,也不过一死,魂飞魄散不复存在。我相信我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
-
随着滴答滴答的钟声,一小团魂魄撞进了床榻上男人的额头里。
下一刻,宋祁揉揉额头坐起来,看到周遭的变换,衣衫不整就跑去了前殿师傅的住处。
师傅正好在让新收的小弟子背门规,他手里的拂尘在书案上规律的敲打着,和着男童背门规的悦耳声音。
宋祁看到活生生的师傅,还重新获得了所有的感官,就已经推测出界灵把他送错了地方。说是送错也不对,其他人应该都直接出去了,而只有他被不小心遗落在时空的漩涡中。
时间长廊只有强大的界灵能开启,但误送一个人掉入千年前的假象里,耗费的肯定不仅仅是灵力。界灵把他大费周章的送到了一个新的假象里,什么都没有改变。
师傅一头白发,脸上却没几条皱纹,宋祁要是没记错,这时候师傅已有三百岁高龄。
师傅本就无心教徒,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子,把拂尘交到大徒弟手上,“喏。好好教,为师先去睡一觉。明日一早啊,我来检查。”
宋祁仔细地看着小师弟。他那小脑袋一晃一晃的认真背着门规,时不时小眼神瞟瞟供奉的水果。
“想吃?”宋祁过去把香火吹灭,端起果盘递过去。
小师弟十分上道,啃着苹果说,“明天要是师傅说起来,我们就说贡品是被山里的妖怪给吃掉了。”
宋祁看着这张可爱的脸,一想到这就是以后逃婚的那小兔崽子,撸起人就想啪啪地打两下屁股解气。假象里的人也是假的,打两下也没有实在的感觉,宋祁这样想,手已经摸到那软乎乎的脸蛋,用力一掐。
苹果汁液从嘴角溢出,小师弟卖力一笑,但宋祁却觉得是他在给自己挖坑。谁被掐脸还能笑得如此恶心?谄媚至此,宋祁心中不屑,又是一个脑瓜崩弹过去。
这小孩,就得从小欺负,不然长大了,就敢抛下未婚夫了。
宋祁刻意不去瞧小师弟委屈的模样。这假象里的时间过得太快,宋祁刚刚看到邝旭之还只是孩童模样,画面一转,小师弟长大了,出落成傲骨铮铮的少年。
这一年,情窦初开的师弟拒绝了几个姑娘的爱意,转而跟他诉说情意,害的他抱着酒缸大醉了三日,见到人路过,就强行送自己养的老母鸡、茶叶蛋,最后眼看着没东西可送了,醉意未消的他,拿了卖身契就要把自己给送出去。
这也确实是真送出去了,宋祁一按下手印,师弟就领着人去告诉师傅两人要成婚的消息。——没错,碰巧就是把卖身契送给了师弟。
当时,师傅那透着八卦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扫了又扫,说门派不允许近亲结婚。
宋祁打了个酒嗝,“什么近亲结婚,我跟我爹没有感情。我连我爹的面都没见过。”
师傅无奈纠正:“他不是你爹。”
接下来的日子,邝旭之就把师傅当成了未来岳父似的,每日一夸,夸得天花乱坠,从师傅亲自种的花草到师傅为门派做出的贡献,但凡能夸上几句的,他都丝毫不吝啬。
皇天不负有心人,邝旭之终于得到了未来岳父,呸,是师傅的同意,好不容易醒酒了的宋祁知道这其中的历程,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喝个酒醒来就被自己给卖了,算什么事呢。
于是,宋祁想挽回一下自己正儿八经的玄音门大弟子的颜面,他跟师弟邝旭之再三沟通,无果。
邝旭之说,“白纸黑字,你不能赖账。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这可是师兄你教过我的,必须要以身作则才是。”
“这字不是我写的。卖身契我从哪拿出来的?”宋祁嘀咕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指着邝旭之,“这字迹是你的。”
“怕你不记得,卖身契我拟定的,你同意的,押是你按的,”邝旭之笑得坦然,歪着头说,“白纸黑字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