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活找不到它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它落在包括那三个叛徒在内的高位者手中的准备。”透特淡淡地说,“而且唯一性摸不摸得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容纳是另一回事,以及能不能成神……呵。”
这个“呵”在某种程度上抵得过梅迪奇的十句嘲讽。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好了。”
“什么意思?”“有没有人说过,你经常给人一种‘过分担忧’的感觉?”
“你说得我好像一个忧心忡忡的老婆子……”
一件件衣物在闲谈间换上又脱下——这主要是对透特而言,阿蒙早已换好了一件蓝色和紫色交织的礼服,而分身们由于在“透特穿哪件礼服最合适”这个问题上各执一词,于是决定“实践出真知”——透特感觉自己就像变成了换装游戏的主人公,各式各样的长袍,披风,衬衣,发带轮番上阵,每次祂面露无奈地想要说“我看这套就不错”的时候,本体就会煽风点火式地来一句,“我看这个很衬你”,分身们则煞有介事地研究与之配套的其他部分……便又是一刻钟过去了。
期间,真实造物主过来串了个门,祂无视了透特仿佛看到了光的神情和“快救救我”的暗示,随即拿起又一件衣服,用一种慈祥和蔼的口吻说:“孟,这件衣服和你真是绝配,穿上让我看看吧——你永远可以相信东斯拉夫人的审美。”
透特无语凝噎,祂怀疑……不,祂确信这父子俩提前串通好的。
——————————————
“您今天的行头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今晚很多人都这样对透特说——比起社交场上的恭维,更接近真心实意的感慨,毕竟先前祂对时髦并无追求,几乎是几套袍子轮着穿,通过达到“整洁”勉强够着“体面”一的门槛。
时间长了,人们几乎能记住究竟有哪几个颜色哪几种花样,以至于在出现一个新样式的时候,都忍不住小小地惊叹了一下。
祂几天穿了一袭黑色的天鹅绒袍子,在烁烁烛光下有几分水光潋滟的味道,翎羽形状的暗纹在上面若隐若现,银线在领口,胸口和袖口处绣出一串串忍冬花,和祂头上由飞鸟和荆棘两种元素组成的银质冠饰相得益彰——整体看上去华丽却不豪奢,神秘却不诡谲。
伯特利·亚伯拉罕是第十三个这么说的人。在说了十二次“谢谢,您也风采依旧”后,透特已经厌烦了,祂决定换一句有新意的台词。
“是吗?不枉我今天被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折腾祂的罪魁祸首正在不远处和梅迪奇互开嘲讽,重启后长成少年模样的乌洛琉斯呆呆地站在一边,捧着一杯果酒慢吞吞地喝着,目光中带着一丝丝忧郁——可能是还没从白颜料被换成墨汁的糟心际遇中走出来。
“为您挑选衣饰的人很懂得发掘您的美。”伯特利对这句话的被动语态报以一个微妙的笑容,“而您愿意被折腾良久,想来要么是因为宽容,要么是因为期待。”
透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睛,祂被说中了——被人打扮的感觉很是新鲜,听着阿蒙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怎样搭配更好,祂不禁也些好奇自己会被折腾成什么样了,所幸结果还不坏——就像那句话说的,“你永远可以相信毛子的审美”,毛子的儿子应该也算毛子,大概。
今晚圆月高悬,一枚宝石饰品在亚伯拉罕公爵不对称的衣领上熠熠生辉,透特被短暂地吸引了目光,而在祂移开眼前,对方就自然而然地展开了话题:“我将你赠与的石料制成了饰品。”
那是一小块黑色的石料——它乍一看是黑色的,但在月光的照耀下焕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合您心意就好。”
“倒不如说是你太客气了。关一扇门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不必特意遣人来送谢礼——而且即便没有我,你和阿蒙也能处理好吧。”
透特淡淡笑道:“话虽如此,但您将这事了结得更利落。”
亚伯拉罕公爵并不买祂的账,反而用一种有些扫兴的口吻说:“我们认识多久了?两百年有了吧?何必再拘着这些令人牙酸的礼节?”
不等透特开口辩解什么,伯特利又说:“你自己可能没意识到,当你有意和某人保持距离时就会使用敬称,‘您’,‘殿下’,‘阁下’什么的——噢,说到这个,我恐怕还得谢谢您没有把那一大串冗长得令人头昏的尊名缀在后面,尊敬的,渊博的,身负伟力的隐匿贤者。”
祂语气里的嘲讽都快溢出来了,比挑衅者还挑衅者。
“伯特利,”凝滞的气氛中,透特终于缴械投降,“好好说话,不要阴阳怪气。”
在祂直呼其名的时候,亚伯拉罕公爵古板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