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器是一只两尺来高的净白柳叶瓶,一簇五朵玉簪花儿,只中间一朵开得刚刚好,六枚洁白如玉的花瓣中间,捧着一只丝线般粗细的娇黄花蕊,三片碧玉般的大叶。寂静绽放,水润鲜活,全无半点惹人怜惜的幽婉惆怅之气。
“藉之青玉叶,表以白玉英。”简单到极致,却也美到极致。
便连寻禅大法师都不由走到那花跟前,合什道:“佛法云,花代表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因叫六度之花。若有众生,奉施香华,得十种功德。今日各位所奉之鲜花,各有妙处。只这一捧,却是禅意寂静,无出其右。不知道是哪位施主所奉?日后有缘,还请来弊寺指点一二。”
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锦鱼这时并不在殿内,而是在殿外的大铜鼎香炉前,与豆绿两个在插香。
之前大家一涌进殿时,豆绿悄悄拉住了她。
豆绿把点着的香火递到她手中,尖着小蒜头鼻子四处看看,才低声贴着她耳朵道:“刚才江三爷过来,问我姑娘是不是姑娘?”
这话说得奇怪。锦鱼却听懂了,心想刚才他果然是认出豆绿来了,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弯起。
“江三爷谢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去找他。他能办的,必尽力替姑娘办了。”
锦鱼把三柱香插到香炉里,想了想,对着香炉拜了拜,摇了摇头。
有这救命这恩,想来日后这位江三爷不会待她太坏。这就够了。
豆绿正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和尚从殿口奔来,道:“姑娘,大家都在殿内,要选状元了。”
锦鱼扬眉,整整衣襟,嘴角再度上扬。
待踏进了殿门,就见众人的目光齐齐朝她射来,似乎有些不善,在怪她姗姗来迟。
她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被豆绿揪住了么。
她飞快地环视一眼,就见夫人们跟主持还有几个寺里的僧人都站在乌木桌前。左手边站着小公爷等人。右手边则是王青云领头。她忙轻手轻脚,溜到右侧最末站稳。
却听寻禅法师道:“老僧惭愧失态,忘了诸位还要评选魁首。请诸位自便。”说完,便带着众僧退到一边,静静站立,不再多言。
锦鱼并不知道刚才出了何事。
却听敬国公夫人笑道:“难得大师有兴与这班孩子们胡闹,原是我们的荣幸。”
说着便领头从右往左,一瓶瓶花儿看过去。
小公爷等随后,男子走完,才是她们女子,锦鱼落在最后。
看完花儿,就见案上四份字迹誊写一模一样的诗作。
众人便推安国伯夫人来念。
一时念毕,敬国公夫人便道:“我倒有个主意,咱们几个一人以十两银子为一注,孩子们便以五两银子为一注,瞧着好的,便放上一注。倒也不必拘泥于只选一个最佳。末了,数数谁替寺里挣的香火钱最多,便算是赢了。”说着拔下头上一只点翠八宝寿菊花钿,放在乌木桌头,又笑道:“既然有咱们在此,怎么好让卫四姑娘出彩头……”
就听一位夫人笑道:“哎哟,这人还没进门,当婆婆的先护上了。”
众人哄堂大笑。
锦心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锦鱼探头,见这夫人生得文秀,与钟微眉目有几分相似,性子也是诙谐和善,便猜应该是宏图侯夫人。
敬国公夫人便啐她一口,道:“你喝了几口老酒,当着孩子们的面,就好胡说!这里就数你最有钱,不凑凑兴可说不过去!”
许夫人笑得眉眼如线,道:“哎呀,你可别为难咱们的黄夫人。我来也就是了。”说着撸下手腕上一只通体洁白的羊脂玉镯放在旁边。
宏图侯夫人黄夫人便笑道:“你们都是会打劫的。”说着,便取下项上红宝项圈来。一共八粒大珠,指甲盖大小,鸽子血般鲜艳。若论价钱,怕是生生压了敬国公夫人的花钿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