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星诺在外人嘴里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在后妈手里讨生活,有了后妈就有后爹。
其实不然。
池星诺心想,该是反过来的。
“也不怪人家素萍,池老师带来的拖油瓶,古古怪怪的,好几次我见他夜里鬼鬼祟祟在路口烧香,吓人的紧。”
王素萍是池星诺后妈的名字。
“我也看到过几次。”
梧桐街十字路口西南角开着小超市、菜店、肉铺、奶茶店,人来人往,这附近都是老小区,生活气息浓厚,该做饭时,来买菜的住户结了账也不走,闲聊会。
说着说着聊到了池家。
“也不怨那孩子,快到中元节了,听说他妈死的早,是爷爷带大的,爷爷也出车祸死了,得烧纸烧香吧?他不烧,难不成还指望其他人惦记上了?”
有人说了公道话。
“这也是,靠王素萍记着烧香?嗤。”
“不是这个,自打池星诺搬到这儿住就时不时去路口烧香——诶呀我跟你们说不明白,倒还显得我这个大人背后嘀咕个小孩子,那孩子真有点邪门。”
有人刚接话头要说回去,路口火急火燎一串救护车的声,众人都好奇看向外头,不用怎么打听,一会会就知道怎么了。
“听说王素萍的小儿子下河游泳淹着了。”
“死了?”
“这也太不小心了。”
“没死,小的下河,大的在河边看着,后来见不对就下河救他弟弟,结果是——”
“你快直说啊,结果怎么了?”
“小的是在水里踩着他哥,脑袋露出水面来,还是路过的人给发现了,打了急救电话,捞出来的时候,小的没事,喝了几口水,大的脸都胀的,不知死活,可怜喏。”
菜店门口顿时一片唏嘘,纷纷说起来,“星诺那孩子心怪好的。”、“眼瞅着就该上大学了。”、“这事闹得。”……
就是起初说池星诺邪门的阿姨,这会也替池星诺可怜,还念了几句平平安安,怪她多嘴背后说小孩,那孩子爱烧香烧纸,也是有源头的,想亲人了,老池和王素萍那家?那是人家一家三口的家。
“希望孩子没事。”
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响,路上车都避开,连着红灯都没停——
池星诺老远看着红灯还怪高兴,能喘上一口气了,结果看车没停,愣了下,惨白的小脸,可怜巴巴说:“救、救命啊,还要跑。”
刚在河边,池星诺亲眼看着他人魂分离,医护人员给他身体做急救,他在旁边还是懵的,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抬上了车。池星诺要上车,心中隐约所想,回头望向河面,安静平息的河面中心似乎伸出了一只手,搅的水面一圈圈波澜涟漪。
池星诺想到刚在河底时,滑溜溜软烂的触感拉着他的腿,便打了个激灵,不敢深想——
救护车呜哇呜哇声响起,车跑远了,他魂还没上去呢!
暑假末正中午,日头火辣辣的烧,池星诺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是什么,衣角滴着水,脑子里响起十年前,爷爷的声:快回去,小诺快回身体里去。
离魂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八岁那年,池星诺也遭遇过,现在也算‘熟门熟路’,他一心要回自己身体里,跑吧!
好在魂‘跑’起来飞快,也不累,眼瞅着车速慢了能上去了,救护车一拐,池星诺抬头看,平安县第三医院。
到医院了。
池星诺一路跟着自己身体到了急救室,找了角度位置往自己身体里躺——
“……?”
池星诺惊愕的望着穿过身体的手,又试了两次,真的回不去了。
“我这是……死了吗?”
池星诺呆呆的站在床边,医生还在抢救他,可没用了,他回不去自己身体里了,轻声喃喃:“我死了,不用白费力气救我了。”
“死了,死了也好吧。”
他是魂魄,病房里没人能听到他说话声。
池星诺想到爷爷,想到一出生就没见过面的妈妈,想到父亲托词他报的大学不好一直吊着他的学费——说给他,又一直不给。他本来说不要,自己做助学贷款,可父亲不许,说你考上了好大学,又不是供不起你,传出去让人骂我苛待你。
父亲是小学老师,要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