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退路都被她封死。
可偏偏奇怪的是,第二天再次醒来,身体却像是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模式,所有的饥饿感都消失了。
她麻木地起身往外走,遵照着求生的本能,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仅剩的十块钱纸币,去校门口吃了一碗刀削面。
沉寂了一个月的身体有些不适应昼山忽如其来的阳光。
可吃完那碗热腾腾的面之后,她忽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莫名其妙地说服了自己。
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吧,再试一次。
你也是从那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
万一,未来也有希望呢?
……
后来的很多年里,她陆陆续续资助过好多个孩子,不局限于祁南县。
但统统都没跟他们联系过,也没见过面。
慈善机构的负责人偶尔会给她发孩子们的祝福和感谢,说她是孩子们的榜样,林循也没好意思去看。
她自己的生活都过得一团糟,朝不保夕的,哪会是什么榜样,该是反面教材才对。
却没想到曾经从来没有留意过的祝福,如今竟然跨越了一千多公里、两千多个日夜,奇妙地出现在她眼前。
——难怪,时隔一个月走出寝室大楼,吃着那碗刀削面的那天,昼山连绵多日的雨忽然停了。
天光璀璨,每一口空气都很暖。
——难怪从那次之后,命运仿佛忽然开始善待她。她拿到了丰厚的奖助学金,做微商也赚到了第一桶金,顺利供自己读完大学,存了开工作室的启动资金。
原来在那个时候,是他们在为她祈祷。
他们祝她身体健康,开心顺遂,平平安安。
林循的指尖止不住地震颤着,她捂着心口,感受着心脏热烈地跳动着。
许久后,她隔着模糊不清的眼雾回头看他,闷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怎么能看到?”
他伸手过来摸她的脸颊,耐心地帮她擦掉泪。
“我是没看到。当时我在学校里一共住了五天,校长看出我很迷茫,课下时间带着我走了好多地方。我摸过山里的油松、云杉,也摸过脱了壳的青稞,还闻到了青稞变成酒的气味,觉得心境已经开阔了很多。”
沈郁轻啧了声,漫不经心地感叹:“谁能想到呢,这片被人类社会认为是经济贫瘠的土地,孕育出这样生命力旺盛的作物和人群。”
“最后一天,我原本要离开了,当初的一位从南方来的支教老师忽然说,学校有一面希望墙,让我走之前可以去感受一下。”
“我就雇了个小孩儿,给他买了一整罐糖,让他挨个把便签上的愿望念给我听,想找点希望。”
“没想到,”沈郁弯着唇,由衷喟叹,“真的让我找到了。”
“我听到了这世上最昂贵的祝福,给我喜欢的女孩儿,仿佛也是给我——”
“——平安、顺遂、健康、快乐。”
“我从小被当作沈氏继承人培养长大,从七岁开始严格要求自己,心气太高眼界太高,以至于遭遇变故后,总觉得我这辈子已经毁了。但听到这些祝福后,我好像忽然就想通了。”
“未来有什么样的成就说不好,但这四样,我想,哪怕是我,也能做到。”
“那就够了。”
沈郁继续说着二十岁那场茫然不堪、没有终点的旅途。
“后来我带着这些释然和信念,又坐了七个小时的长途车回到省会机场。然后,像是命中注定般,我在那家星巴克里,遇到了来青原拍摄的杨导……后来的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沈郁说到这,怀中的女孩子背对着他,已经泣不成声。
他握着她的肩膀,将人转过来,弯下腰。
高低的距离被拉平,天平的两端,是与财富无关的,各自珍贵的重量。
他淡淡“平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