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葛只是求了杂家的相关学说,莫说他只提了一个杂家,就算他真的直接点明了杂家吕不韦又如何?甚至就算他们都知道孟彰交予谢葛的详细资料又如何?
最后谢葛能学到几分、用处几分、增益几分,除了谢葛本人以外,谁能够笃定了?
而孟庚壬这事则不然。
孟庚壬向孟彰请教自家的修行道路,孟彰若是没有切中要提倒也还罢了,可倘若他真的看出孟庚壬身上的问题,那么他接下来道破的,就是孟庚壬一身修行的关窍。
修行关窍是什么?是命门!
一个人、一个修行者的命门真要是泄露了出去,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等等!
一众管事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还被白蒙迷雾拢住的孟庚壬,满眼惊诧。
就连刚刚从孟彰手里拿到了杂家相关学说的谢葛都顾不上其他,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孟庚壬。
孟庚壬他,他竟然……
先前被那些杂七杂八的问题分去心思,倒是让他们忽略了一个根本的问题。
——倘若不是孟庚壬还想要在修行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他为什么会跟孟彰请教修行相关的事宜?
不错,每一个修行者,都不会甘愿眼看着自己的修行前路被堵死。可,可孟庚壬他早就死了,他是一个阴灵!
阴灵的修行前景……
真当每一个人都是他们家郎主吗?!
被缭绕在薄雾中的孟庚壬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外间门投射过来的探究、猜疑目光,他只认真地听,将孟彰的提点牢牢记在心里。
不错,就是孟彰在提点。
以他当前炼气养神层次的养神境界修为,指点孟氏家仆出身、修行着安阳孟氏下发的基础养气功法的孟庚壬绰绰有余了。
谢葛一时握紧了手掌心里的小球。
正如他遵循自己的本心,选择了俗事这一个方向作为自己在郎主身边的立身定位一样,孟庚壬,他选择了修行这一个方向作为自己的立身之本。
即便他自己很清楚,以他的资质,他根本不可能在这条路上走出太远。
但他所前进的每一步,都将会成为郎主的底蕴。
日后,不论是成为触发郎主某一个灵光的契机、积累,帮助郎主突破某一重轻薄的迷障,还是可以成为郎主其他部属往前继续迈进的根基,总能帮得上郎主的忙,总是……
在这尘世上留下了自己的一点痕迹,不至于彻底遗落在岁月的尘埃里。
而这,本也是他们一众人等的所求。
只凭他们自己个人的力量和资本,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他们汇聚在郎主座前,本就是要将自己的野望刻印在郎主的道路旁,借郎主的一缕辉光抗衡岁月的力量,驻留自己的痕迹。
孟庚壬的路不好走,却没有任何退缩,他呢?
同为郎主座下的最初管事,同为郎主父母留赠的老仆,他怎么可能输给孟庚壬?!
不可能。
“噗嗤”细微的爆裂破碎声在堂厅中响起,很快引来了堂厅中坐着的一众管事目光。
他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正正巧看见那枚小球最后的一缕光辉消湮在谢葛的指尖。
谢葛半抬起眼睑,虚虚对上那些看过来的视线。顿了顿,他对着这些视线点了点头,露出一点客气的笑容便转开了。
谢葛的动作看似平常,不见丝毫别扭,但落在各位管事眼里,却平白多出了一二提醒的意味。
诸位管事先是一愣,旋即或早或晚地悚然一惊。
他们这一众管事,说来都是老仆,或是从孟珏处分下来的,或是从谢娘子处挑选出来的,来历并无多少不同。但眼下,一个谢葛,一个孟庚壬,显然已经比他们先走出了半步。如今,就要轮到他们了。
要是他们能跟上,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要是他们不能做到,无法让郎主看到他们的能力和心性,对他们另眼相看,只怕他们就要真的落到谢葛、孟庚壬两人之后了。
面面相觑片刻,堂厅中坐着的一众管事又都各自低垂落眼睑,暗自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