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显手指摩挲着那盏纸灯。
“更重要的是,阿彰总也还是那个阿彰,他不过是离开了家里而已,但你呢?”
“阿蕴,倘若你的心思错了,感情乱了,记忆混沌了,即便你还是我们的妹妹,你还能当我们是血亲吗?”
“倘若再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还真能继续做我们的血亲吗?”
“你怎么敢这样乱来?”
这个问题孟显的音调很轻,却莫名地很重,它的份量甚至传递到了孟蕴的心神上,压得她的心神连连颤抖。
涛涛而去的时间门长河下游,守在桥头熬汤的娘子手竟也停了停,少顷才继续搅动手里的汤柄。
“……但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孟昭院子里的小娘子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叫它漏出些哽咽、愧疚的痕迹来,“何况,这也是我的道。”
孟昭和孟显同时顿了顿。
他们是兄弟,是手足,是家人,却不是要将另一个人囚锁在自己认知中却自以为是在为别人好的□□者。
“你真的就一定要走这条道吗?”孟昭问。
孟显也问:“定下来了?不能改了?”
孟蕴没有说话,但这沉默却固执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
孟显想到了什么,忽然问孟蕴道:“你的这个选择,阿彰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孟昭愣了一下,猛地转过视线来看孟显:“阿显,你在说什么?”
孟显也转了目光来看他:“大兄不记得了吗?上次阿彰回来的时候特意跟阿蕴说了好一会子话的。”
孟昭有些恍然:“你是说那个时候阿彰就已经知道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们提起?阿彰他……”
“阿彰他站在阿蕴那边?他支持阿蕴?”
在孟昭和孟显这里,孟蕴是个做人妹妹的,但在孟彰这里,孟蕴却是个姐姐。
“是的,阿彰自那次起就站在我这边了,”孟蕴将一切责任拢在自己身上,“是我强压着阿彰松口的,阿彰他拗不过我。”
孟昭和孟显初时还很有些生气,后来就越发的无力了。
是,阿彰拗不过阿蕴,可如果阿彰不同意,阿蕴也拗不过他。
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任性。如果真的强硬撞上,绝对会形成僵滞。
虽然说孟蕴才是那个修行者,践行自己道理的人,即便她和阿彰之间门是僵滞之势,只要孟蕴自己不管不顾,她完全可以不在意任何人的态度,直接做她想要去做的事情也就是了,但孟蕴不是。
她明显比较“贪心”,既想要走自己的路,又想要得到她所在意的血亲的认同,于是这“僵滞”也就成了真的僵滞。
而这种僵滞的结果……
孟昭和孟显不知道孟蕴是怎么说服的孟彰,不过很明显,如果孟蕴在这件事上的进度有比例显示的话,已经闯过了孟彰那关的孟蕴,这件事起码已经成功了一半。
倒也不是就说眼下的幼弟孟彰在他们家中有多高的威信或说服力。事实上,他们家中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即便幼弟孟彰被族中定为安阳孟氏的麒麟子,在他们家里幼弟孟彰也更多还是那个让他们心疼怜惜的病弱小儿。
而是说,孟蕴在孟彰这里取得的认可已经形成了一个突破。
这个突破会更大程度地动摇孟珏、谢娘子四人的意向。
就像现在他们两个一样。
在知道孟彰已经点头以后,他们也会去想为什么。
为什么孟彰会点头答应孟蕴,让她放手拿自己去做这些试验?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孟昭和孟显方才恍然地察觉到一个事实——
原来不知不觉地,孟彰在他们这里也已经不再仅仅只是那个病弱的、需要小心看顾的幼弟了。
他已经可以去贯彻他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