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甚是机敏,费劲功夫跟一不起眼的侍卫换了衣裳,随后佯装身死,蒙兀攻入堡垒后,果然将晋宁陛下和所有朝臣的尸首运走,我父亲则随同其他将士尸身被扔去山沟里,由此躲过一劫。”
“他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凭着毅力在山沟里撑了一日一夜,后来总算等来了我军前哨,他寻得机会,将那密诏交予那人,让他无论如何亲自交到我手中,那前哨得知晋宁陛下自刎桥头堡,悲痛大哭,我父亲交待明白后没多久也咽了气,”
“哨骑千里奔袭将消息带回,彼时贤王殿下已登基为帝,我不敢声张,将密诏藏在妥当处,那哨骑也由此成了我身边护卫,一直到死都不曾离开过我。”
昭德郡王闻言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王公高义,我辈仰望不及。”
哭过后,昭德郡王直起腰身,红着眼问国公爷,“那遗诏上写了什么?”
国公爷道,“晋宁陛下带着大殿下北征,让二殿下留守京城,这遗诏上自然是写着让二殿下,也就是您的父王安王殿下继承大统,可惜皇叔贤王殿下已抢先登基,朝廷已风雨飘摇,经不住又一轮内乱,安王殿下忍痛俯首,而我等也只能潜伏伺机。”
这些年,国公爷暗中着人在郡王府附近挖了一条密道,直通郡王书房底下,一旦争端起,立即悄悄着人将郡王接来府上。
国公爷话落,门外探捎禀报说是王书淮已进了宫,国公爷二话不说扶着身侧舒雅的少年起身,“郡王殿下,咱们该进宫了。”
这一夜的风明明该是暖和的,却因沾了血色有一股透心的凉意。
子时,久经战场的边军终于一鼓作气侵占了奉天殿,灯火煌煌的正殿内,长公主身前护卫所剩无几,殿外五千将士,死伤一半,降了一半。
信王身着修长的玄衫,负手立在殿外台樨处,隔着兵锋相向的士兵,望了长公主一眼,
“姑母身居中枢多年,还不满足么?侄儿继承大统,姑母幕后参详,不是挺好吗?”
纵然大势已去,长公主坐在原属于皇帝的蟠龙宝座上,纹丝不动,两名女卫护在她左右,十余侍卫举起长矛立在前方,齐孝和等几位臣子列在身侧。
听得信王这番话,长公主轻轻一嗤,目光从他身上移向殿外,那里有广袤的夜风扑袭过来,长公主从这晚风里嗅到了一丝悲凉,
“凭什么?这个江山是我所辅佐,自皇兄登基至而今三十余年,我日夜勤恳批阅奏折,战士们的冬衣我来备,淮河的水患我来平,纵我有些私心在里头,这些年也算得上劳苦功高,你一介庶子便想夺我权势,凭什么,凭你是个男人,就该你继承这大统?我不服。”
“你有边战之功,我有辅佐朝堂的政绩,如今不过是各凭本事鹿死谁手罢了,我输了,无话可说。”
信王目光从她身上移向后殿珠帘处,声音放缓,“姑母,看在父亲面子上,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依旧好吃好喝地供着您,您可以在长春宫住到死。”
“哈哈哈哈!”长公主蓦地长笑,只是笑意在一瞬间又敛的干干净净,唯剩一抹冷厉,
“朱昀,你挟持家眷以来威胁朝臣,此举犯了为政大忌,即便你登基,你问问百官服不服?百姓服不服?”
信王淡笑,不以为意道,“我不会伤害官眷,至于如何安抚,我自有安排,无需姑母担心。”
“时辰不早,姑母让开,让我进去探望父皇…”
“你是想窃取皇帝御宝吧?”
没有传国玉玺,还有其他御宝,没有御宝,朝令下不了六部,达不了四海。
这是信王还在忌惮长公主的缘由。
长公主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内阁首辅陈宣庆,这些年内阁动荡,更迭极快,起先是汉王的岳父吏部尚书戚阁老当政,后来戚阁老病重致仕,由兵部尚书齐镇升任首辅,西楚战事失利后,齐镇被罢免,内阁便由原先的吏部侍郎如今的吏部尚书陈宣庆执掌。
“陈阁老,当初廷议,朝臣推举你入阁,本宫也是首肯的,你怎么如今反倒成了信王的走狗?”
陈宣庆对着长公主长长一揖,惭愧道,“臣辜负长公主殿下厚爱,惭愧之至,只是强敌在侧,国赖长君,信王殿下功勋卓著,又是乾王与汉王之后的皇三子,理应继承大统,若是废长立少,恐引起朝廷动荡,臣也是为百姓安危着想啊。”
长公主哼了一声,冷厉的目光移向信王另一侧的林希玥,只见林希玥穿着一身银白的劲衫,浑身懒洋洋的,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
“你父亲从不参与党争,怎么轻易被信王收买?总不会是为了皇后吧?”
林希玥面不改色,双手环胸笑吟吟道,
“我父亲与陈阁老是一个意思,盼着早日止住兵戈,还天下太平。”
长公主怒道,“他若是肯听本宫的,无需刀戈,便能兵不血刃稳住朝局。”
镇国公驻守宣城,拱卫京城之北,长公主数次去信,希望镇国公用兵威慑信王,配合她完成政权更迭,可惜镇国公无动于衷。
双方还要再论,这时,身后的午门方向突然响起一阵兵戈之声,响声越来越烈,信王蹙眉回眸,一探捎从台樨下狂奔而来,朝着他大喊,
“信王殿下,王书淮…王书淮他杀回来了…杀进了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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