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初二,按规矩,陈家三个儿子都得回老宅用晚餐,陈拓早早从公司下班,杨妮儿已经上班两天,纯粹是个闲职,在工程部摸了两天鱼,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陈拓是不是打算就这么安置她,她暗自担心了两天,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在门口撞见陈拓,杨妮儿情急之下,伸手捉住陈拓的手腕,随即意识到不妥,又像被火烫了似得,急急忙忙缩回手。
“陈总,您留个步,您看,我来工程部两天了,除了端茶倒水,别的没什么正经活儿,我…我…这样…”
杨妮儿支支吾吾,没办法表达意思,有些话,得兜着一半说一半,全说完了,彼此不留余地,颜面上不好看。
陈拓不知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没分一丝眼神给杨妮儿,只微微点头,“端茶倒水没什么不好,我初来拓展实业的时候,也干过这些活儿。”
说完急步离去,没多做丝毫停留。
………………
陈拓的厂区离着老宅最远,司机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位于城南老城区里隐在闹市中的一处老宅子。
宅子有百来年历史,是陈家几代相传,据说此宅建在西宁市的龙眼上,是以荫庇了几代子孙发达之路。
陈家老爷子刚做完七十大寿,头发已然全白,脸色红润,拄了根龙头拐杖,由伴着他将近半个世纪的副手蒋建志搀扶着,由木头楼梯上下来。
陈拓急忙上前,脱了手上的皮手套,与蒋建志一左一右,态度谦恭,弯着腰,扶着陈高鹏,“爸,今儿个看着气色真是不错。”
人老了,便显着慈祥,陈高鹏笑得好似一尊弥勒佛,在陈拓头上按了按,“还是老二贴心,建民和建词,还没见着人影呢。”
陈拓心中揣着事,一会儿吃完饭,照例陈高鹏是要留下陈建民议事,他的时间不多,四下里看了看,又看了眼蒋建志,终是下了决心。
“爸,建国大厦那个工程,我手头紧,同大哥挪了三百万,眼下大哥那边财务吃紧,我挪了留沙那块地儿的钱,先给了大哥,可这样一来,建国大厦的窟窿便有点堵不上了,您看,能不能再让集团公司给投点
钱。”
集团公司指得就是“高鹏实业”,因着这两字是老爷子的名讳,私下里大家说起“高鹏实业”的时候,为了避讳,就拿集团公司给替代了。
陈高鹏听完,呵呵一笑,并不当场给出答案,蒋建志冲着陈拓弯了弯腰,他打小便被送到陈家训练,遵循的还是旧时的礼制,说话不看主人家的眼睛。
“二少爷,明天我去公司盘一下账,后儿个给您答复。”
………………
陈拓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陈建民给的还款时间迫在眉睫,老爷子又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建国大厦这块工程牵动了几路人马,如果不能趁热吃下去,怕是要一头撞死在这块豆腐上了。
陈拓还想再说些什么,管家通报的声音却在院子里想起,门口陈高鹏童心大发挂上的风铃“叮咚”作响,陈建词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陈建词是陈高鹏最小的儿子,比陈拓小了三岁,幺儿向来受尽父母宠爱,陈建词自然也不例外,从小鲜衣怒马,是西宁城里出了名的潇洒公子。
二月的天气,透着骨头缝里的春凉,陈建词却只穿了一条粗毛线的开衫,下面配一条浅蓝色牛仔裤。
陈高鹏看得直皱眉,拿拐杖敲地板,“三儿,一个月就回一次家,就不能穿得体面些?”
陈建词几步上前,从陈拓手里接过老爷子的胳膊,陪着笑脸打哈哈,“爸,您在家里呆久了不知道,眼下就流行这种打扮,你看香港几个当红明星,都是这么穿得。”
陈高鹏说不过小儿子,叹气之余有些宠溺地看着他,一个月不见,小儿子竟然胖了些,陈建词独自一人住在城东的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小公寓里,陈高鹏嘴上不说,心里是赞许的,他是从五六十年代走过来的人,勤俭节约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三个儿子,他一向不允许他们铺张浪费,有一回,陈建民去了一趟拉斯维加斯,被他知道,当场便让蒋建志削了他的股份。
自那以后,陈建民老实做人,同赖明莉举案齐眉,下班准点回家吃饭,上班认真做事,再没生出花花肠子来。
陈高鹏心中满意,不止一次和蒋建志闲聊,说起三个儿子,老大有担当,老二老好人,老三心无城府,
他说自己就算此刻闭了眼,也可以安心入黄土了。
正说话间,门口通报声再次响起,正是陈建民,带着赖明莉,还有一双儿女,到了。
陈向珊和陈向荣争相恐后地跑向陈高鹏,一左一右,将陈高鹏团团围住,嘴甜的好似涂了蜜糖,“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
陈高鹏笑得合不拢嘴,都说隔代亲,他这一双孙子孙女,简直就是他的心头宠,掌上明珠,回回见了,都有礼物。
蒋建志去陈高鹏的书房,拿了三只长长的笔盒子,陈高鹏接在手里,给陈向珊和陈向荣一人分了一盒。
“向珊快念初中了,向荣也要升四年级了,爷爷让人去德国买了三支派克金笔,你们放在铅笔盒里,写作文的时候可以拿来用。”
手上还剩下一只,陈高鹏递给站在一旁低眉顺眼两手合拢放在身前的陈拓,“这支给文殊,下回来吃饭,把文殊带来吧。”
陈拓抬眼,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陈高鹏在陈建词的搀扶下往餐桌方向走,蒋建志留在后面,垂着手,垂着眉眼,微微倾身,向着陈拓,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刻意控制音量。
“二少爷,老爷只说了文殊一人可同来,并不包含其他人。”
陈拓微微额首,“蒋叔,我领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