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情也似这乱纷纷的碎玉琼沫一样,盼着雪快些停,黄昏快些到。
……
未时日昳时分,雪才终于缓了。
天色已甚晚甚晚,北风吹雁,浓墨滃染着上空,飘着一层阴郁压抑的黑青色。
陆令姜换身月白襕袍和氅衣,临走前想起莲生大师的告诫,对着观音像上了三炷香。结果不吉利,左高右矮中最低,乃是一记象征恶事的难香。
他蹙了蹙眉,也没放在心上。
墙角,静静悬着促成他和怀珠两姓姻缘的那幅《鱼篮观音图》。
盛景舟也去看热闹,两人各自骑马,铁蹄溅雪,银鬣乘风,好不畅快。
路上,陆令姜唇角一直情不自禁漾着笑,那种接心上人回家的感觉,令浑身血液流畅,四肢百骸流淌着快意。
耳畔不断回荡着昨日怀珠那番深情款款的表白,他和她闹了这么久的龃龉,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次一定要把莲生大师的事说出来,告诉她眼睛有救了,她必然欢喜无限。
至白家,白老爷出门恭候。问起怀珠,怀珠却出门去了。太子殿下此番造访突然,否则就叫怀珠好好留在家里了。
陆令姜微有失望:“如此大雪,去哪儿了?”
白老爷道:“她说是去城外娲皇庙求姻缘签,怀安也同去了,走的时候还未下雪。不过殿下放心,家丁和丫鬟都跟着,马车和伞也备着,下起雪来也无碍,您请入内稍事休息。”
陆令姜点点头,他肩头满是雪渍,洇湿一片片暗花,整理一下仪表也好。
白揽玉奉上一盏热滚滚的龙井茶,陆令姜百无聊赖地品着,水汽蒸腾,神思缥缈,又思量着一会见到她,该说些什么。
盛少暄和白揽玉几个年轻公子哥儿打起雪仗来,又投壶、比箭,兴高采烈,瑞雪兆丰年,一派其乐融融。
如此赏心悦事,若在平时陆令姜定然也会加入,今日他却心事重重,只会在房檐下盯着一点点暗下来的天色。
等了许久,茶喝完了。
袍带上雪渍暖干了。
雪仗打完了,箭投完了。
天色也完完全全地暗了。
而怀珠却还没回来。
陆令姜由忐忑激动渐渐变得冷静,唇角的笑意也袍角上的雪渍,渐渐蒸干了。
白老爷也开始慌张起来,支支吾吾说:“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雨天路滑,马车一时坏了也是有的。
陆令姜起身。
白老爷暗道了句要命,赶忙招呼了白揽玉,命人立即去寻找。
恰在此时护送怀珠的轿夫慌慌张张跑过来,灰头土脸,语无伦次道:“老爷,不不,不好了……四小姐消失了,小人们在娲皇庙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都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