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一个一个,都是这样子!”
他痛诉道:“一看见我好欺负就得寸进尺……”
毕竟是从疫病而死人的死人堆里出来的,虽然那个山贼口口声声说没有病,还是检查一下吧,万一带到人堆里感染到别人就是罪过了。
很明显那个新鲜出炉的山贼也不是一个会养孩子的人……真是的,明明是一个爱财如命的人,却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但是同病相怜的小孩子的前途,忽然就舍得把自己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小判交给了他……
看的比命还重要的……小判……交给了他……
意识到了什么,久见秋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不再和刚才一样更关注孩子,正相反,他也不管脱下外衫会露出他奇怪的短发,随手把还昏睡着的孩子裹在外衫里背在背上,慌乱地沿着山道重新上山。
正是夏季,人间草木深。
除了有石阶的山道,无数被人脚踩出来的小径四通八达,久见秋生不熟悉这座山,或者说,他至少没有那个瘦弱的男人熟悉这座山。
“我把钱还给你!”
他一边拨拉着草丛一边大声喊:“喂,那个人!你出来!我这里还有半片金叶子,我买下这个孩子,你过来拿钱好不好?”
“凑齐了钱你就能治病娶媳妇啦!你这么喜欢孩子,你也想有自己的子嗣吧?我昨天遇见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贤惠又能干,我帮你去说亲!”
“快出来,草里那么多蚊子,躲什么呀?再不出来就要被蚊子吃死了……”
“我让这孩子认你当干爹行不行?你快来给他取个幼名,取个幼名好养活,为难你了吗
?嘿,你就别躲了,我都看到你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都不说,我才发现我不知道……”
在黑色的夜里,少年的声音在山间稀薄的空气里飘来飘去,惊飞了一片片的渡鸦。
风把他的话语吹得支离破碎,又不停地试图抚平他紧蹙的眉,却一直抚不平,只能默不作声地梳理着他乌黑的发,掩饰他的慌乱。
他的心一寸一寸沉下去。
终至低谷,跌得发疼。
久见秋生给这个孩子起了个幼名,叫做日月丸。
日月丸是一个很乖巧很乖巧,乖巧到了让人心疼的地步的孩子。
他第一次用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阿秋师父,为什么我叫日月丸”时,久见秋生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如是回答:“因为在阿秋师父我决定收养日月丸的时候,恰好天明了呢。日升月落是为明——日月丸可是拥有日月之辉的孩子哦。”
整整一夜,久见秋生跑遍了满山都没有找到那人。
他累得基本脱了力,便抱着这孩子暂时坐树下休息。
然后他注意到草间有一只破烂草鞋。
入目空无一人,草皮被踩踏的痕迹到此为止。
呆了一会儿,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
一双溃烂生脓的脚直勾勾地绷在那里,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山贼用破衫在树枝上打了个死结,把自己给吊死在了那里。
脸上带着笑,人早就没了气。
那时天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