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烨其实想说他的确是乔遇的朋友没错,但看着林倾越发不善的脸色选择噤若寒蝉,虽然还没弄明白现在的情况,但他敏锐地意识到了,他不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对她做了什么?” 正专心致志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从烨就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一个激灵忙答道。 “就只是喝了酒!她就喝了一罐啤酒!就一罐!” “酒?她从小到大都没喝过酒,你让她喝酒?” ……不妙,就算是从烨再迟钝也看得出来,林倾现在非常生气,而这份怒气在乔遇和他之间摇摆不定,现在显然决定指向他,而不是那个醉猫儿。 “唔……” 谢天谢地,醉猫儿这时候醒了。 “……怎么、从烨……?” 乔遇似乎还没能弄明白为什么从烨会一脸惊恐地站在她对面,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时忽然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林倾总是用这款香水。 “嗯……?” 她后知后觉地向半搂住自己的人看去,眼中映入一张冰雪般的容颜,眼中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你怎么” “你对我说谎了。” 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林倾开口说道,眼底染上一些复杂的情绪。 “……乔遇,你对我说谎了。” 乔遇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中首先浮现出的是那个场景。 【开玩笑的。】 她沉默了半晌,定定地注视着林倾,点了点头。 “我对你说谎了。” 乔遇吞下忽然涌上来的莫名笑意,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再睁眼的时候是熟悉的房间。 是除去她自己的房间之外最熟悉的地方,鼻息之间都是清雅的香气,乔遇撑着身子坐起来,感到脑中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好了许多,大概是有人给她吃过醒酒药了。 为什么她会在林倾的房间里? 在喝了酒之后的记忆都有点模糊不清,像是兑了牛奶的水一样变得浑浊。乔遇皱起眉,翻身下床时有人走了进来。 “醒了啊。” 是林倾。她面色如常地坐到床边,把手上端着的水递给乔遇,示意她喝下。 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乔遇乖乖地喝掉水,脑中飞速运转着,怎么想都觉得一定没什么好事。 “从烨都跟我说了。” 果然,乔遇心中咯噔一下,僵着身体听林倾继续说道。 “难怪我一直没看到你出公司。” “你瞒着我和别人喝酒。长出息了乔遇,是不是?” 这话明显就是来兴师问罪的,乔遇心里慌得不行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慌,她明明是个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了,喝个酒怎么还要被同龄人管的首先想到的问题是,为什么林倾的重音是在“瞒着我”这三个字上? “……也不是,我主要是……陪他喝。” 姑且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但完全没有起到成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乔遇甚至觉得林倾的脸色更差了。 “陪他喝呵,原因我也已经听说了。” 很难得听到林倾话中有这样明显的讽意,乔遇侧目看去,看到她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他说明天是要把喜欢我这件事忘掉,才想拉着你喝酒,对吧?” “……” 乔遇一下子梗住了,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为什么从烨会把这件事告诉林倾,正想着要问个清楚的时候,就听到林倾语气更冷地开口道。 “真难看啊,这种逃避的行为。” “” 乔遇的思维瞬间静止了,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慢慢转着僵硬的脖子向林倾看去。 “自说自话。既然决定了又在前一天做出这样的姿态。” 林倾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淡然地吐出冷硬的字眼。 “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自己伤情就算了,为什么要拉上你?” “忘掉一个人而已,是那么值得小题大做的事吗?” “连放下一段感情都做不到,这样的人……” 她没有说下去,但话中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意有所指地握住乔遇的手。 “乔遇,这样的人,你得离他远一点才行。” 林倾的手指慢慢缠绕上她的手指,有种缱绻的错觉。 乔遇却沉默着,把手抽走了。 “……乔遇?” 她随即从床上站起了身,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反应,林倾意外地抬起头看向她,只能看到一半侧脸。 “我没办法。” 林倾听到乔遇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飘在半空中一样,虚幻又遥远的声音。 “林倾,我没办法远离这样的人。” 她说着转过身来,眼尾稍稍红着,颤抖着后退了两步。 “……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乔遇的声音终于也颤抖起来,她整个人像是摇摇欲坠一般,不断轻轻摇着头向后退去,在林倾怔住的目光中退到门口,半脱力般靠在门边。 “我也是、连放下一段感情都没办法干干净净的做到。” “忘掉一个人……对我来说,同样是很难的事。” 她面色苍白,虚弱地笑了,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疲态,难以自已地笑出了声。 “我喜欢的那个人,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我如果要忘掉她的话”乔遇瞬也不瞬地看着林倾,目光倏忽柔和下去,“我就会忘掉我的大半人生。” “但你说得对。” 乔遇一瞬间忽然收拾好了她的表情,露出温和疏离的微笑。 “我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 林倾恍然从那种难以发声的气氛中挣脱出来,无措地瞪大了眼,迟疑地看向乔遇。 “对不起,我喝了酒,还躺了你的床,下次赔你的床品。” 在她心中涌上那个接近真相的念头时,乔遇自顾自的推进了话语,渐渐变得有礼,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再见了。” 只是一瞬迟疑的工夫,林倾就没能捉住乔遇,追出去时迟了一步,眼睁睁看到她毫不犹豫地进入了跳跃点,消失在那里。 为什么?乔遇要去哪里?她家就在隔壁,根本不用去跳跃点,她想做什么? 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涌上心头,林倾几乎没有时间去消化她刚刚得知的秘密,就被这股感情激荡的胸中酸涩,不知所措地揪紧了胸口的衣服。 她从小到大都和乔遇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乔遇总是在她身边的。林倾总觉得她们天生就是该在一起的,她知道乔遇的全部,乔遇也知道她的全部。 ……本该、本该是这样的。 她们甚至没有吵过架。更别提像现在这样。 乔遇离开她,而她居然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林倾没办法遏制住心中愈演愈烈的未知情感,颤抖着联系乔遇,没有回应。然后是她和乔遇的每一个共同朋友,乃至乔遇的父母,最后得到的都是否定的回答。 焦躁越来越盛,林倾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找着,她已经失去了章法,就算明知道这是大海捞针也没办法停下。 她得找到乔遇才行。 林倾站在路边,深呼吸,然后打开了联系人名单。 “对,明天,去公司帮我把我的接受记忆整理的接入端带到医院去。” “诶、诶?为什么?你自己拿不行吗?” “就说不行了吧!总之就是把这事记住别忘了!就这样!” 强打起精神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乔遇按灭了和从烨的通话光屏,长长吐出一口气。 真冷啊。 这是件很不合理的事情,毕竟她的衣服按理来说是会自动调节到舒适温度的,但乔遇却还是有种坠入冰窟的感觉。 “……傻死了。” 她此时缩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里,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确定林倾找不到她。 乔遇打生来第一次不想见到林倾。 如果不是那个记忆整理需要那个接入端的话她连从烨都不想联系,她自己去拿的风险太高了,毕竟她和林倾在同一家公司,没准林倾就在那守株待兔等着她呢? ……当然,这只是乔遇的臆想,林倾可能根本不在乎也说不定。 胸口又泛起绵密的疼痛,乔遇沿着墙壁无力地坐到地上,抬起头看着漆黑天幕上挂着的月亮。 宇宙里只有一个月亮,她和平行世界的她明明看着的都是同一轮月亮,为什么人生却差那么多呢。 那边的她迟迟地遇到林倾,但一拍即合,这里的她理所当然一样从最开始就和林倾在一起,却再难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