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成想,朝中却是传来消息,祥帝久病不治,驾崩了。 予初还没见到萧锦钰人,萧锦钰便赶往了京城。 予初虽有些沮丧,但也可以理解,便安心在家等。 可柳淮嫣自听到消息后,便跟失了魂一样,茶饭不思,日日把自己锁在屋里。 直到萧锦钰从京城而归,她想要去询问情况的时候,却在又一次让萧锦昭以同样的姿势堵在了门口。 不过那时是冬日,这会儿是夏日,走在外面的人多不说,就连动动都在屋里睡觉。 柳淮嫣被人死死的抱住,泪水又打湿了脸庞。 萧锦昭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紧紧锢着她的腰,语气却异常温和:“嫣儿,可是想我想的瘦了。” 柳淮嫣不愿让她如此得意,挣扎着想要离开她,萧锦昭却是眷恋的把下巴放在她的耳后,软声哄道:“我之前给你留过书信,往后定会日日陪你的,忘了?” 柳淮嫣没忘,可这人撩拨过她的心思后便再没有动静,怎能不让她多想? “朝中事宜已安排妥当,世间也再无祥帝萧锦昭,只有你的萧锦昭,可好?” 这几句便轻飘飘的把这些年的过往全部消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柳淮嫣回过头,委屈又倔强的眼神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还要你?” 如果不是多年前萧锦昭便清楚的知道了柳淮嫣的心思,如果不是宫中多年生活让她孤寂难眠。 如果不是柳淮嫣此刻的眼泪含着眼泪,她怕是要真信了。 柳淮嫣不再想要她。 然而这些如果是真,多年过去她依旧忘不了眼前这人也是真。 见不到她时心绪不宁,见过她之后心绪更是不宁。 在她看来,柳淮嫣也如是。 她环着人的腰身没松开,反而更紧了些。 这会儿不似去年除夕见面那时,白雪皑皑映着柳淮嫣的脸颊能让她看清楚,所以萧锦昭把脸又凑过去了一些,松开一只手擦拭着柳淮嫣的眼泪。 “从前我不信你,所以放手让你远走了。”此话一出,柳淮嫣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想到昔年离开时的痛苦,让她忽略了萧锦昭语气中的懊悔和遗憾。 她紧咬着嘴唇,刚想开口说话却尝到了眼泪的苦涩,正如她心中的感受一般。 连日担惊受怕,见到萧锦昭那一刻她是欣喜的。 可那欣喜不过一秒,下一瞬便不知道自己作何立场去担忧和欣喜的。 两人多年未见,难不成只是去年那说不清楚的肌肤之亲? 这样想来,柳淮嫣的心中只剩苦涩。 十年过去她对这人的感情不但没有一分一毫的改变,反而在她撩拨之后更挂怀她,也更加的深刻。 尤其是在她提到从前的时候。 一句不信,轻飘飘的击碎了柳淮嫣内心,那句不要萧锦昭的话是气恼,是羞愤,可如今… 却是又一次认清了自己。 她紧绷着脸,用尽全力的挣开萧锦昭。 亦不知是萧锦昭没防备,还是如何,竟然轻而易举的被她挣开,甚至还往后踉跄了两步。 她转过头,眼泪没有泪水,就连雾气都没有,完全不想是哭过的样子。 萧锦昭站定脚步,抬眼看去的时候,甚至还看出那么一丝怨念,她想伸手去抓住柳淮嫣,却被柳淮嫣躲了过去。 手放在中间,萧锦昭也没有收起的意思,甚至勾唇笑了笑。 有些嘲讽之意,是在嘲讽她自己。 可柳淮嫣敏感至极,全然受不住她那声笑。 她身体一瞬紧绷起来,费力的向后一步,离萧锦昭更远了一些。 萧锦昭动动嘴,正要说话,这时屋里传来了动动的声音:“阿娘…?” 柳淮嫣下意识的便想往屋里走去,可在路过萧锦昭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语气中却是说不尽的疏离:“你瞧,你我都不再是从前了,如今我还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说完,柳淮嫣也没等萧锦昭回应,便又奔着屋里走去。 在她打开门的一瞬,萧锦昭开口了。 “我还一如从前。” 柳淮嫣微顿,握紧门手生硬的说道:“我不是了。” “我儿子还在等着我,您…请自便。” 萧锦昭看着柳淮嫣打开门,一只脚轻轻的迈了进去,然后闭了闭眼,轻声说道:“从前不信,是我太傻,如今不信…是你的谎言太假了。” “柳淮嫣,此生,你只能在我身边。” …… 柳淮嫣进屋之后,神色恍惚,没有了与萧锦昭说话时强壮的冷漠,坐在炕边看着睡的迷迷糊糊的动动。 动动如今已经十二岁了,模样长得周正可爱,性格亦如小时候般安静乖巧,只是睡觉时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句呓语。 这是当年跟着她母亲逃亡后便落下的病根,这个时候动动不会醒,但却是需要人在他身边。 柳淮嫣把他踹开的被子盖好,然后便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发呆。 她的日常便是如此,经常整夜的睡不着觉,或者是梦中惊醒。 这种时候多半都是看着动动,然后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 今夜很明显,是飘到萧锦昭哪里去了。 萧锦昭最后的那句话让她心思动荡的厉害,她何尝不想此生都在萧锦昭身边呢? 从少时就想了呢。 可… 多年过去,她还是没丢弃胆小的毛病。 见到萧锦昭时,那喜悦之情几乎要按捺不住,甚至想要转过身去好好抱抱萧锦昭,可她不敢。 她怕看到萧锦昭如从前那般嫌恶又不耐的眼神。 就算萧锦昭如今不似从前,可她还是会怕,怕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是她的一个梦。 是她把萧锦昭嫌恶不耐的眼神想象成,遗憾又深情。 而这次过后,柳淮嫣也真的没再见过萧锦昭,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柳淮嫣无数次想过,那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 她夜半时分,太过想念萧锦昭而具象出来的她。 日子一天天过,她神色憔悴的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 因为予初分化成乾元,又连日去郡主府,柳淮絮总觉得不妥,便跟予安商量着,两人要不要上门定亲。 就此事谈论一番之后,自然也达成了共识,等着予初下了学堂,便跟她说了此事。 可聊完之后,予安却觉得柳淮絮的脸色更难看了,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予初要是知道我们要去给她求亲,肯定高兴,你发什么愁?” “不是此事。” “那是…?” “是淮嫣,我瞧她这几日神色越来越不好了。” 从前两人便猜测过萧锦昭来找过柳淮嫣,不过谁也叫不准。 可两个月前,予安在无意中真的见到了萧锦昭,那晚两人闹的很晚,柳淮絮睡去之后予安觉得热,便想去院中乘凉,结果就听到了隔壁院子传来的声响。 于是便轻手轻脚的回了屋里,第二日把这事跟柳淮絮说了。 予安沉思一会儿,开口跟柳淮絮说道:“昨日你睡得早,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见到她了。” 萧锦昭如今已经禅位,可说起名字来还是有些不好,予安便只说了她。 柳淮絮自然清楚她说的是谁,便问道:“在何处见到的?” “就在街上,她好像是在买什么东西,离的甚远,我想过去时她已经走远了。” 柳淮絮闻言叹了口气:“这两人的事可真让人难说。” 柳淮嫣的性子闷,两人就算是有心问,她也未必会说,便也只是两人闲来无事说上两句,该如何还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话说到此,两人也没再继续,而是转身要去筹备定亲之物,可一起身却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柳动。 柳动如今已经十二岁了,该懂的都已经懂了,每日见柳淮絮如此之人是极为担忧,今日便过来想与两人商量些事情,却没想到听两人提起了另一个人。 “大姨娘,大姨母…”他喊了两人一声,予安和柳淮絮齐齐回头,均是有些诧异,不过柳动向来懂事,没等两人开口,便红着脸小声说道:“我刚刚听到大姨娘和大姨母说话了,我也很担心阿娘,所以…阿娘近日如此是因为那个人吗?” 柳动心思敏感,抿了抿嘴对两人说道:“大姨娘,大姨母,我不愿让阿娘难受,如果那人是因为我才…” “我已经长大了,往后可以住在学堂,只逢年过节回来看看阿娘就好。” 两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柳动会说出这话来,柳淮絮站起身自己走到了他的面前去,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柳动闻言,眼眶有些发红,抬眼望着她说道:“大姨娘,我都清楚的…” “我不是阿娘的孩子。” “而且那日…我听到阿娘与那人说话了。” 那日他确实是在梦中呓语,可后来却睡了过来,在要下地去找柳淮嫣的时候,她听到了柳淮嫣对萧锦昭说起有十二岁的孩子之事。 他不是很懂,但总觉得是因为自己而耽误了阿娘。 毕竟从幼时起,他就知道,他并不是阿娘的孩子,所以他要比旁人更懂事,要会照顾阿娘。 柳动哄着眼眶的样子让柳淮絮有些不忍,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便回头看向予安。 予安往前走去,使劲揉了揉柳动的头发,笑着说:“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好好学习就成,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柳动动动嘴,把那句我耽误了阿娘这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