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再不上班没工资了。”陆野挑了挑眉,拎起他俩交握的手往头上指了指,说道:“房子还没装修呢,你想一直住毛坯房?”齐燕白微微一愣,紧接着扑哧一乐,猛然笑起来。他像是被陆野戳中了什么笑点,闷不吭声地笑个不停,一边笑还一边彻底不装了,站定脚步转过身,不由分说地就往陆野肩膀上趴。“幸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他笑得莫名其妙,陆野也像是被他传染一样,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扶住他的后背,吐槽道:“不然我都怀疑你被那二傻子亲戚传染了。”他不再用更亲密的称呼来指代齐家的人,只简单粗暴地用“亲戚”两个字代替,就像是凭空在齐燕白身边画出了一道屏障,把他和那群人彻底隔离开来。“你想说我像嗑药了?”齐燕白也不生气,他确实精神亢奋,整个人就像是撒欢的小狼狗,要是有条尾巴,现在估计都能摇成螺旋桨。“你说的其实也没错。”齐燕白说着眯起眼睛,偏头埋在陆野的肩窝里,嗅着他领口沾染的淡淡烟草味,瘾君子似地深吸了口气,说道:“野哥……你就很让我上瘾。”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颈侧,带得整条脊骨都酥酥麻麻地痒,陆野轻轻嘶了一声,还没等制止,齐燕白就忍不住张开嘴,用舌尖舔了一口他的颈侧。大庭广众之下,这显然就有点过了。不远处,小区里的露天小公园灯光明亮,周末不用早起的半大孩子们正在游乐器械里穿梭来去,脆生生的笑声时不时透过低矮的灌木传到小路上,近得就像是隔着一层纸。离得最近的孩子看起来也就七八岁,正追着一只足球满地跑,眼瞅着就要越过花坛跑过来,陆野伸手一搂齐燕白的后背,带着他后撤几步,在被人发现之前躲进了不远处的配电房后面。“有小孩呢。”陆野笑着说:“注意点影响,别把祖国的花朵带坏了。”齐燕白才不在乎那么多,他“齐老师”的那层皮就像是某种融入现代社会的伪装,只在人前好用,但凡没人看见的时候,他就会原地变身,变成月光下一条锋牙利爪的小狼。“我不管。”齐燕白今天亢奋过头,他扒着陆野,就像葛朗台扒着自己的最后一枚金币,贪婪又吝啬,一刻也不想放手。“反正他们迟早也会长大的。”齐燕白胡搅蛮缠地说:“人生要经历的东西就那么多,早见晚见都一样。”陆野嗯了一声,垂下眼看着齐燕白亮晶晶的眼神,故意顺着他的话打趣道:“比如齐老师小时候就没来得及长大,所以现在才开始叛逆期。”他说话时忍不住笑了两声,胸口闷闷地震动了两下,齐燕白的视线从他开合的嘴唇移到他的喉结上,半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一瞬,咽下了一口唾沫。配电房后是一片灯光盲区,周围都是半人高的灌木,只有一条检修的小路藏在灌木中央的缝隙里,乍一看黑漆漆的,显得安静又私密,偏偏不远处的嬉闹声还在一刻不停地往耳朵里钻,提醒着齐燕白这是个全然开放且陌生的环境。这种异常的反差勾得齐燕白心里直痒,他闻言轻声细语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陆野的话,而是乖巧地用侧脸蹭了一下他的锁骨,忍不住舔了舔唇。“但我不会叛逆很久的。”齐燕白含糊地说:“我会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他话音刚落,就偏头咬住了陆野的喉结,紧接着在陆野开口之前微微抬起头,一路向上,准确无误地吻上了他的嘴唇。不远处的嬉笑声还在继续,明亮的灯光下,半大孩子们正在追逐打闹,家长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旁边闲话家常,更远处的深夜广场舞已经收摊,音响发出最后一声刺耳的共振,最后彻底归于沉静。而他们躲在大庭广众之下,正在接一个无人知晓的吻。“我让你的梦再长一点。”皎明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洒在青石小路上,不远处的孩子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玩腻了滑梯,开始唱听不清歌词的儿歌。稚嫩的哼唱声顺着夜色卷进晚风里,渐渐化成了凉夜中的一份子。齐燕白呼吸渐沉,他微微踮着脚,整个人靠在陆野的臂弯里,像一朵丝花一样,贪婪而迫切地汲取着他的养分。“野哥”唇齿纠缠间,齐燕白含糊地叫了声陆野的名字,陆野嗯了一声,五指缩紧,轻轻捏了下他的腰。“干什么?”陆野问。“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偷情?”齐燕白兴奋的时候,思维总是天马行空,人也比平时显得更加放肆,他捏了捏手下紧实的肌肉,感受着陆野比平时更加紧绷的状态,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挑衅道:“我觉得你比平常紧张多了。”“是么?”陆野哼笑一声,顺着他的话问道:“这么有经验,难道你偷过?”“当然,毕竟你就是我偷来的。”齐燕白弯了弯眼睛,伸手捧住了陆野的脸,虔诚似地凑过去吻着他的唇角,含糊不清地说:“你就是我的宝藏。”齐燕白从不吝啬他的情话,他总是夸张又热烈,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象征“珍宝”的词儿都按在陆野头上。陆警官作为一个接受内敛教育长大的大男人,最开始还觉得有点肉麻,结果现在听多了,居然也已经习惯了。说话间,外面稚嫩的儿歌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声脆生生的童音,齐燕白分神听了一耳朵,只听见一个小姑娘正拍着手笑。“我们来捉迷藏好了!”她说:“你们快跑,我来抓你们。”她话音刚落,灌木丛外就传来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其中大部分往反方向跑去,只有那么一个离灌木丛越来越近,几乎已经走到了花坛边缘。“藏在这里怎么样。”齐燕白听见一个半大男声的自言自语:“可是这里也太黑了”那声音太近了,几乎和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间窄窄的配电房,齐燕白到底还是要脸,闻声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和陆野分开,但还没来得及跟他拉开距离,就觉得拦在背后的那只手猛地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捞回了陆野怀里。“野哥唔!”齐燕白猛地瞪大眼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野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陆警官显然很记仇,他像是一时上头,被齐燕白传染了,吻得放肆又大胆,二话不说撬开了齐燕白的齿关,把他整个人都箍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齐燕白之前撩拨陆野的时候说得胆大包天,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先怂了,紧张得瞬间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陆野的手顺着他的腰线上下滑动了一圈,摸着他绷紧的肌肉,含糊地笑了一声,用气声问道:“……现在谁更紧张,嗯?”齐燕白一向被他拿捏得死死的,见状说不出话,只能求饶似地看着他,从喉咙里发出小动物示弱一样的微弱哼声。这个吻有多紧张就有多刺激,齐燕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几乎只是短短几秒间,腿就软得不行,后背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把他的衬衫都黏腻地粘在了身上。“之前不是还不怕吗?”陆野笑着问:“现在紧张什么?”齐燕白心说那怎么一样,他之前好歹是衣冠整洁地走在大路上,哪像现在一样,整个人挂在陆野身上,撕都撕不下来。好在那孩子或许怕黑,在灌木丛外面徘徊了一小会儿就放弃了,最终也没有鼓起勇气钻进来。齐燕白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整个人才无意识地放松下来,温顺地窝在了陆野怀里。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小花园里的嬉闹声彻底消失,陆野和齐燕白才一前一后地从配电房后的灌木丛里走出来。天黑路滑,齐燕白从配电房后面出来时衣冠不整,领口已经被蹭歪了,裤脚上沾了几片枯黄的叶梗,乍一看不知道是从哪个小树林里钻出来的,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罪证”。“完了。”陆野伸手替他捋平了领口,笑着说:“这下真说不清了。”陆警官一辈子坦坦荡荡光明正大,这还是头回“做贼”,显然是近墨者黑,已经被齐老师带进了沟里,出不来了。“说不清才好。”齐燕白紧张的时候已经过去,他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下刚才那种走钢丝一样的精神刺激,餍足似地舔了舔唇,说道:“这样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有关我,别人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你。”“那恭喜你。”陆野扑哧一乐,说道:“凭你对我的占有欲,这个‘愿望’大概很快就能实现。”他说着抬腿迈出花坛,然后转过身朝齐燕白伸出手,说道:“行了,闹也闹够了,现在回家吗。”“回我家?”齐燕白明知故问。“不然呢?”陆野挑着眉,说道:“我现在打车去我姐那?”陆野的大半身家都扔进了房子里,他之前本来打算先在陆文玉的别墅那借住一两个月,但现在既然已经跟齐燕白说开和好,他也不准备矫情地搞什么“两地分居”。“不要。”齐燕白连忙伸手攥住陆野的手,借力从花坛上跳了下来,耍赖似地摇了摇头,说道:“跟我回家最好。”小区里夜深人静,大人孩子早就回家了,只剩下几盏路灯立在远处的小广场旁边,幽幽地亮着微弱的白灯。跟刚才的喧闹不同,现在整片小区静得只能听见他们彼此的脚步声,月光柔软地铺洒在夜色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齐燕白没有松开和陆野交握的手,他抬起头看着对方,半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忽然变了变,变得缥缈而出神。“真好啊。”齐燕白伸出手,描摹似地用指尖一点点滑过陆野的侧脸,痴痴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笑,轻声道:“……感觉幸福得像一场梦一样。”“又在觉得不真实?”陆野问。二十多年的固定思维不会被一朝一夕改变,齐燕白偶尔还是会有安全感缺失的时候,但好在这次他心里不用装着那个沉甸甸的黑洞,而是可以放心大胆地依靠身边的人。“也不是。”齐燕白抿着唇看着陆野,他的眼睛里晶晶亮亮的,盛满了水一般柔软的爱意和满足。“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齐燕白说:“但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幸福,这么好的结果。”陆野是真的,爱是真的,齐燕白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沉甸甸的重量,它们坠在他的心口和灵魂上,就像是暴雨天盖在身上的最厚一床被子,沉重、温暖,能带来无限的安全感。齐燕白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只是感慨自己的幸运。陆野定定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齐燕白眼里的水光就像是某种催化剂,掉落在他心里,顷刻间催生出了他心底疯长的冲动。“那好吧。”陆野突然笑了,说道:“我看你今晚是不想睡了既然这样,那就跟我走。”他说着握住齐燕白的手,二话不说向外走去。齐燕白还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往前走,直到走到了自家楼下,看着陆野从停车点推出了自己的摩托车,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茫然地拉住了陆野的胳膊。“这是干什么?”齐燕白问:“我们去哪?”“去东山。”陆野说着把头盔抛到他怀里,嘱咐道:“戴好。”齐燕白愿意跟陆野去任何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哪怕是陆野要把他打包卖了,他也愿意二话不说就跟他走但东山离这八百十公里,哪怕开车过去,到了也得后半夜,何况陆野一向稳重,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说走就走”的冲动,齐燕白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临时转了性,一边乖乖带上头盔,一边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去那干嘛?”齐燕白茫然地问。说话间,陆野已经跨上了摩托车,他手里圈着头盔,闻言回头看了齐燕白一眼,然后勾起唇角,极张扬地朝他笑了笑。“我让你的梦再长一点。”他说。在此之前,齐燕白从来没坐过陆野的摩托车后座。陆野体贴又稳重,大约是觉得他适应不了摩托车的刺激,所以无论是来接他下班还是约他出门,不是步行就是打车,就算偶尔几次骑车过来,也都是把摩托车停在警局或者培训中心,然后跟他一起肩并肩回家。齐燕白以前装温文尔雅好老师的时候,偶尔看着陆野穿着机车夹克来找他,也会忍不住在心里猜测,想着他骑车的时候是不是会比穿制服的时候更加帅气。他那时候心里想象过无数个相似的画面,但直到现在才知道,陆野比他想象的帅气得多。摩托车从国道上疾驰而过,明亮的车灯在夜色里劈开一道刺眼的光,齐燕白双手搂着陆野的腰,听着车速带起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感觉陆野灼热的体温正在透过布料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夜晚的能见度很低,除了被车灯照亮的前路之外,路边的景色几乎被车速拉成了残影,齐燕白无意识地攥紧了陆野的衣服,恍惚中有种正跟他疾驰在时间里的错觉。呼啸的风声将他跟外界的一切隔离开来,齐燕白的整个视线都被陆野的背影所填满,他环抱着对方,就像环抱着整个世界。陆野走的是环湖国道,从郊区出去没多久,国道旁的栏杆外就从城市绿化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大型淡水湖。空气中弥漫着冰凉的水汽,齐燕白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咽下了一口冰凉的风。一个半小时后,陆野的车速减缓,呼啸的风声也渐渐停歇,齐燕白从陆野背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走到了环湖国道的中段。这条国道算是景区专用线,入了夜几乎没人走,陆野把车停在了国道旁的一处观景平台上,伸手拍了拍齐燕白的胳膊,示意他下车。东山昨天刚下了一场雨,现在地面还有些潮湿,陆野摘下头盔,甩了甩汗湿的额发,感受了一下水边的温度,然后顺手脱下了身上的机车夹克,披在了齐燕白身上。“我不冷”齐燕白连忙说:“你别冻着了。”饶是已经晚春,深夜的风也凉得惊人,齐燕白被风吹得打了个激灵,生怕陆野着凉,下意识就想把衣服扒下来还给他。“我习惯了,没事。”陆野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帮他拢紧了衣领,然后背靠着身后的湖景,靠在了栏杆上。水边的温度比市里更低,风也更大,混杂着水汽的夜风从湖面上卷过来,扬起陆野微湿的额发。东山离市区很远,齐燕白来定居了这么长时间,还一次都没有来过,只可惜现在天还没亮,放眼望去,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这里的风味道很好,带着凉爽的山水气息,齐燕白站在栏杆旁,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忽然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