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城色彩浓厚,蓝天渐深,客运站就在火车站对面,还是熟悉的模样。出来后他们继续到站点搭乘回家的八路公交车。李景恪拎着池灿回来时反而变重的行李箱,在公交车前门叫了池灿一声。池灿走慢了一步。突然接到电话但一声未吭的他又迅速按灭了手机,站在傍晚的风里抬头看过来,仿佛有些游离出神,听见被叫名字才反应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车门门框遮挡视线,李景恪在车上微微佝偻肩膀低着头,脸上没表情地看他上了车。零钱都在池灿那里,直到池灿双唇微抿把钱塞进箱子里,李景恪才转身去往座位。一番周折天色还很亮,他们风尘仆仆,仿佛真的已经精疲力尽,谁也没再说话。池灿紧挨着李景恪,一只手垂放在身侧,碰得到手机坚硬的形状。刚才的短信和电话都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声音来自一个中年男人,也很陌生,池灿挂得太快,没有从中记起任何一丝熟悉的感觉和特殊的情感,觉得更像不速之客到访。但对方语气和缓小心,问你是池灿吗,然后说我是爸爸,你在哪里,能不能回家来一趟。哭声池灿是在回家的路上的,并在快到家前径直摁死按键将手机关了机。从公交车的下车站点绕行大半圈远路,李景恪拎着池灿那只行李箱踏上台阶,终于在商贸小街前停下来,最后带池灿去了那家酸汤火锅店吃晚饭。他们跟老板娘都是熟面孔,虽然在这之前,池灿还没有和李景恪一起来这里吃过。锅中白汤滚沸冒泡,肉片、红芸豆和萝卜丝翻滚上来,底下垫着的酸菜香气融入鲜亮的汤里,池灿每次来吃都很饿,当时的有些复杂心情可能被遗忘掉了,但味蕾记忆犹新,他喜欢那种酸酸的味道。上齐的菜品和蘸水都摆放在靠过道那边,李景恪离得近,他拆了碗筷,拿过长勺往两个蘸水碗里盛汤,然后将其中一碗放到池灿面前。池灿捏着筷子张了张嘴,谢谢两个字终究吞进了肚子里,仍然朝李景恪咧嘴笑一下。也许是做贼心虚,池灿总觉得李景恪发现了什么,话变得格外少,好像不愿意跟他讲话了一样,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也像事不关己的嘲弄,只等池灿愈发慌张自露马脚。但他隔着朦胧雾气,看向李景恪夹菜时神色无异的侧脸,又有了许多侥幸来,猜测只是舟车劳顿太累了的缘故。“没胃口不想吃,”李景恪看了过来,问道,“还是想说什么?”池灿“嗯”了一声,拨弄碗里的肉片说:“没有,等它凉一会儿。”“没有最好。”李景恪说。池灿不是想故意撒谎瞒着李景恪的。他没有回复那条突如其来的短信,不小心接起的陌生电话也迅速挂断,尽管知道对方就是池振茂,他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父亲,幼年回忆里的一个虚影,但池灿此刻更希望他是从不存在的。不同于李景恪沉默阴暗的童年,池灿心中没有过仇恨,曾经觉得自己天下相爱的记忆李景恪知道自己吓到他无辜的弟弟了,曾经这无辜令人憎恨。但长大了的池灿身姿挺拔,有着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蓬勃,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李景恪,睫毛沾成一簇一簇,很慢地眨动。他对扬起的手并不会反射性产生害怕和躲避,而是缓慢试探着凑近,展露明明隐晦却分外赤裸的神态,在每次李景恪要摸他之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景恪觉得这就是勾引,不像引诱的、纯洁的勾引。李景恪从来不是太有分寸的人,对池灿的分寸实在有限,因此如今无法憎恨了,也难以拒绝。他把池灿按在门背后,摸了摸池灿的脸颊,很快将那眼泪擦干净了,然后让池灿抬手虚虚碰着自己的手臂。池灿跟他讨要了一个拥抱。李景恪帮池灿提起裤子重新穿好,手掌贴在后腰的位置,分开一些的时候,池灿还没有从方才的耻意与桎梏中缓过神来。他能感觉到李景恪生气了,扬起的手也许是要打他,扯下裤子也许是要拿他发泄,但如他心中莫名笃定的那样,没有什么也许。可看见李景恪仍然没什么人情味的表情,池灿隐隐的亢奋跟着消散,沮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早点洗了澡,去睡吧。”李景恪声音疲惫地说。